惟愿天界无痛感 ( 2011.11.2)
惊天噩耗,外婆去世了!
她被一辆车速160KMH的15T双挂车迎面撞击而后卷入车底,司机刹车时可怜的外婆又被后轮推着擦过40M路面,当即不救。
但是,这只是交警测量后对事故现场的描述。舅舅,大姨,爸爸看到的现场是,外婆的左边脸颊被磨掉,下巴扭转,脖子处只余了一层皮使头和躯干相牵连,左边的胳膊,手臂,左侧躯干部都只残存了变形了的骨骼,耳朵里还往外冒着血,一块遮阳的头巾挂在车头的
保险杠上。
当我写下这些时,距离那个惨烈的车祸已是三个月。那是2011年8月4日下午3点的事故,小弟含混不清地打电话,我赶回老家已是晚上9点多,妈妈去陪着外公了,是爸爸告诉了我事情的过程。
任凭我怎么想,也还原不了外婆的样子了,我也不敢去看躺在县医院冰柜中冷冰冰了的外婆。我同样不知道自己的伤心。多少次拼接外婆的伤势,我感到的是不堪承受的痛——而这样的痛,竟然真的让
73岁的外婆来承受吗?
在回家的那几天,我每天两次的陪妈妈,大姨,小姨去医院太平间为外婆送水送食品,耳朵里充溢着的是一声声呼喊妈妈的 哭腔,我不知道外婆是否听得见儿女的不舍与悲痛,我只是默默。我只是祈
望冰冷了的外婆不要再承受那么残忍的疼痛。
如果有天界,惟愿天界无疼痛,让伤残的外婆丑陋地行走在天上的街市,但不要让她觉得疼。天界里没有农活,也不在乎一个老太婆的优雅与否,只愿外婆不会知觉她车祸瞬间及之后的巨大痛感。
外婆于8月26日入土为安。子女们不忍她一直睡在医院的大抽屉中,外公也不愿意让外婆长时间冰冻,说外婆本就怕冷,于是,在交警做了最后的检查之后,大家把外婆接回了她生活60多年的老屋。
院子里是78岁的外公和73岁的外婆住了一辈子的院子,院墙上是密密的酸枣林,正是红白相间的好时候;院子西头是一株上了年纪的枣树,它是全村红的最早的一棵树,那天已是大半身红了;院子正南靠围墙用葵花杆做篱笆,里面种了西红柿,黄瓜,辣椒,茄子,
侍弄的干干净净,菜叶还长的水灵灵的。还有桃树,杏树······
交警在8月10日调查时,妈妈和大姨满院子拉着人家疯了似的哭:你们看,你们看,这都是我妈妈管着的,这都是我妈妈种起来的,
你们说我妈妈还能活几年······
8月26日那天,屋外是哀哀的哭声,吹拉弹唱夹杂其中;屋内我一人,站在大红的扣箱前写挽联。我关注于亲朋好友的名字及与外婆的关系,我不想外婆,因为外婆是不识字的,她也不象一般农村老太太一样认为识字有多了不起,她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目光慈爱的老人。一张又一张,一张又一张,仿佛世界只余了我和翻飞的白纸黑字。只有一天半时间,我着急地想为忍受了剧痛的外婆做点什么,而我又
能做什么呢?
外公正扶着一面镜子,把它当外婆来细致地梳洗打扮,动作缓慢轻柔,口中念念有词。——外公做了一辈子风水先生,怎就没算到那天外婆不宜出门呢?——看着一下子衰老了许多的外公,我觉得不该怪外公,但心里又一片茫然。听着外公对外婆说的话,我转过脸去继续关注写字的事。外公78了,一个倔强的老人,也许从没对外婆说
过温情的话;而今,让他尽情的说吧。
让外婆不要疼了吧。我又在心底默念,祈祷。
三个月来,过去生活的画面如影片般掠过。外婆的逝去,于我而言,是童年时光的真正告别。那个无论何时回去我都是孩童的村庄,也永远的不在了。那些天,我在QQ上签名:我的村庄,远了,远
了······
今日,我费力地写下:我的外婆,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