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小侄子,生病了,在家休息,晒着太阳,吃着薯片。
屋子里,安静,敞亮,温暖,好像全部的阳光都跑了进来,特别的明亮。
“大姑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薯片,我们吃的最多的是爆米花。”
“爆米花,电影院里的那种爆米花吗?”
“差不多,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
那时候村里孩子的零食是不丰富的。
“爆米花来…………爆米花…………”
只要听到这声吆喝,家里大人们赶紧装上玉米粒,塞给孩子几角钱,孩子们像接到圣旨一样,一溜烟地跑了。
那爆米花的人,年纪有四十多岁,经常走街转巷,对附近村子地形特别地熟悉了,他挑个宽敞的地方,摆好他的家伙事,不一会,村里的孩子就聚到了他周围。
家近的总是占到便宜的,把手里的玉米和袋子放到最靠近爆米花的火炉旁,后面来的依次排队等着。
爆米花的人,他不慌不忙,他每次都不慌不忙,把炉火点起来,用风箱吹着,那风箱一下又一下,不急不躁。那火苗也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他们三个合为一体,那么自然和谐默契。
开始了,用那搪瓷缸子,正好满满一缸子,哗啦倒进那铁锅里,拧紧盖子,放到架子上,拉起风箱,转动锅子,玉米粒在锅子里上下翻腾,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那声音细细碎碎,不徐不疾,犹如漫天细雨落到草丛里,哗啦啦,哗啦啦。
锅子转了一圈又一圈,风箱紧,炉火旺。
玉米的香气越来越浓,甜味也越来越明显了,这种甜味是一种我们叫做糖精的物质发出的,糖精是一种甜的发苦的,吃一粒,舌头都不愉快的甜味剂。这一锅玉米加入几粒,那是要看爆米花人的技艺的,多了甜的发苦,少了不甜。
玉米的香遇到了这叫做糖精的甜,一开始,大概玉米也是不喜欢的,它们在一起不断翻滚,融合,不断的缠缠绵绵,玉米的香气感染着,驯化着糖精的苦甜,就这样不停的交相辉映,香变得更浓了,甜味也不再那么野蛮,最后那种苦甜完完全全被玉米的香覆盖了,浸透了,变成了真正的香甜。
锅里开始出热气了,白白的蒸汽,调皮的往外冒着冒着。
这时候,压力够了,火候还差那么一点点。
看到爆米花的人停下了风箱,孩子们都躲得远远的,捂着耳朵,睁大眼睛,看爆米花的人,那最帅气最勇敢,最潇洒的那一脚。!“嘭”地一声,白烟升腾,香气四下里乱窜,洁白的玉米花,随着一阵热浪,开放在小朋友期盼的目光里。
热乎乎的玉米花,抓在手里,残留下的那一点点温度,让人心里很踏实。
那玉米粒,饱满,美好,生机勃勃,那糖精,青涩,生硬,它们相遇在这美好里。
“大姑,爆米花好吃还是薯片好吃呢?”
“那时候,大姑只吃过爆米花。”
记忆里的爆米花,它是香甜的,纯粹的,实实在在的,让人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