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座寡淡的小岛。湛蓝的海水和几近纯白的海面上空没有闲散的海鸥,反倒是叽叽喳喳、成群结队的麻雀给无可挽回的寡淡气氛带来了些许烟火气。整座小岛大概是略带弧形的V字型结构,除了有麻雀盘旋的一小块沙滩之外,整个小岛的边界都是嶙峋的山崖,我想那些一层层的海浪是在绝壁下撞晕了,才显现出那些浑浊又洁白的滔天浪花,就像晕车的人在汽车带来的眩晕作用下,吐出的朵朵白莲。
我从皎白细致的沙滩登岛的时候,那艘破旧弱小的绿色铁皮小艇就搁浅在岸边少有的几块礁石上,似乎随时都又被潮水卷走的风险,但是也无关紧要,只要我想即便没有船这座小岛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初登小岛的时候是17岁,那时候走路带风,不沾水渍,不携泥沙,纯白的运动鞋还没等和沙滩的氛围融为一体,就已经和我一起到达了小岛深处的密林中。
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这森林里竟然会长出家乡的行道树,那些银杏树的叶子不管是在夏天还是秋天永远都是金黄色的,懒懒散散的在沙质的土壤上躺着。那些厚厚的金黄色树叶是极具美感的,特别是在夏天把小岛罩的几乎密不通风的不知名热带参天大树下,那松软的金黄色地毯映照着夕阳的光斑,在镀上一层橘黄色光晕之后,便成了那些少数不愿意做窝,整日飘飘欲仙的麻雀的巢穴。一脚下去,偶尔还会踩醒几只过着叶片酣然入睡的麻雀,只能悻悻的绕道而行,生怕搅了这小岛上难得的清梦。
如果你以为我去的只是一座廖无人烟的荒岛那就大错大错了,无趣的寂寥恐怕只有遍历声色犬马的酸腐诗人才能在诗文中进行讴歌,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类,就不会沉浸在无趣的悬崖孤芳自赏。穿过树林之后,顺着麻雀的叫声便能找热闹的地方,因为是V字型的缘故,而我又是在V字型的底端登岛,所以迎面而来的便是沙质更加细腻且风光无限的全新海岸。
带着淡淡橘黄色的新沙滩相比登岛位置的洁白沙滩更可爱些,沙滩上净是些出尘绝艳的少女和阳光率性的少年,都是人生中最绝佳的年纪,当然说到风光无限,沙滩上自然还是少女居多。欧美面孔并不多见,大都是身材极佳的亚洲面孔,柔情妩媚,脉脉含情。
远处红彤彤的夕阳虽总在诗文里成为“黄昏”的标志,但是在沙滩上,橘色的夕阳像一个巨大无比且新多汁的橙子,挂在离海岸线很近的地方,每一寸的温度都像是春天的预兆。如果你认为这样的效果,只是因为少女在沙滩上的欢声笑语所致也无妨,我遥遥望去,也很难把目光聚集在其中一点之上。
人和麻雀一定是用共趋性的,顺着沙滩上的脚印和麻雀的叫声,便能看到四五百米处有几间热带风情浓厚的茅草屋,但是房顶上却有着不薄的一层积雪,和淡棕色的茅草竟也相得益彰,淡蓝色的炊烟从带着锥形帽子的烟囱里徐徐飘往四面八方,而这淡蓝色的烟雾里,充斥着油酥鸡蛋灌饼和炸串以及铁板鱿鱼的味道。实在忍不住走近这家鸡蛋灌饼门店,经营者是一家四口,年迈但穷劲有力的父亲负责和面,儿子负责在一旁煎和夕阳一样颜色的鸡柳,以及和沙滩同样颜色的鸡蛋,母亲要做的最多,也是笑容最多的人,因为她负责管账。支付宝付款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才敢确认这是中国商家,不然黝黑发亮的皮肤绝对会让我以为这里是菲律宾商人的地盘。父亲揉面揉累了会瞪一眼还在呵呵发笑的老婆,老婆便也收敛一点,问前来的顾客:“要不要多加一块钱,加一包辣条?”
第四口人是一只哈士奇,我来这座岛总共有三四次,每次来它总是一副呆呆的模样,歪着脑袋被拴在和它的腿一样粗的小树上,舌头完全不受控制的耷拉下来,像极了正叼着一根投来的培根沾沾自喜。后来经考证,这哈士奇还真投了培根叼着炫耀过,但是被父亲拎着擀面杖一通教训,哈士奇便把小树连根拔起,拽着就开始了亡命天涯的私奔之旅,麻雀在低空叽叽喳喳的叫着,大部分是在看热闹,但是也有的和哈士奇感同时受,自愿给它当起了僚机。
这大概就是媒体的雏形,毕竟是这些麻雀带我看到的这一切,但是我自己不愿意成为麻雀的一员,起码在这个小岛上是这样,当个自媒体鸟就算了,自媒体人实在承受不来,更何况一不小心就要成为自媒体鸟人。
就这样,鸟鸣、夕阳、狗叫、炊烟、青春、绿色的破艇组合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若不在乎来路和归途,我们本能说说笑笑过完这一生。如果有机会再来这里,我还会讲些新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