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至二十五回,主要讲宝玉的佛缘,从庄子《南华经》到六祖惠能的偈,从字谜、谶语到西厢记,从“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到宝玉蒙尘失通灵,如其说被马道婆巫蛊作法,不如说是佛性被尘世玷污(通灵宝玉失通灵),宝玉、凤姐成了疯疯癫癫的俗人,只有等疯疯和尚和癫癫道士擦拭浮尘之后才显通灵。
第二十一回讲袭人吃醋,贾琏偷腥被平儿瞒着凤姐。回目为“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宝玉不分彼此,让湘云为他篦头,不料被袭人看到,袭人很生气,宝玉无可奈何。有个小丫头叫蕙香,是袭人起的名字,宝玉问明她排行第四,便说:明儿就叫四儿,不必什么蕙香兰气的,那一个配比这些花?没的玷辱了好名好姓。这里看出宝玉对花很痴情,只有黛玉、宝钗、晴雯等才配得上花,其余虽是女孩,也是玷辱了好名好姓。
宝玉情绪低落时看到庄子的《南华经》,深有感概:“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灭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亡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宝钗因有恋爱之心,黛玉因有才思之情,袭人、麝月每每像保姆一样失其自我,宝玉认为这个在世人看来是他们的优点,也正是他们的牢笼,被束缚在才情心愿之中,不能放下,因此黛玉总是孤傲独特、宝钗总是委屈求全、袭人、麝月总是活不出自我。这里面宝玉没有提晴雯,因为晴雯有独立的个性,宝玉还是比较欣赏的。
这边宝玉似要看破红尘,那边贾琏却心痒难耐,趁女儿出疹子时到处寻腥,终于找了个公共汽车——多浑虫发泄一番。宝玉比贾琏,一个追求精神的无拘束,另一个也追求肉体的“无拘束”——阿凤的约束。
第二十一回讲了宝玉对道家的参悟,接下来第二十二回是宝玉对佛教禅宗的参悟。回目是“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谜贾政悲谶语”。这回用了六世佛祖惠能的典故,说明宝玉既入红尘,口上虽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但此时尚在红尘中,孽缘情债并未还清,六根尚不清净,故难入佛。后半回贾政猜灯谜,竟都是谶语。元春的“炮竹”,迎春的“算盘”,探春的“风筝”,惜春入尼之谶语,此回竟未作完。
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西厢记一句“花落水流红,闲情万种”,让黛玉思绪万千,心痛神痴。牡丹亭中一句“我就是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让黛玉既喜又羞:“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后来黛玉竟说“……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蜡枪头。”以淫词胎邪,开楞严之密语,阐法戒之真宗。
第二十四回主要讲贾芸故事和第二十五回讲贾环故事。
二十四回“醉金刚轻财尚义侠,痴女儿遗帕染相思”。贾芸第一次正面出场,非常精彩,贾芸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王熙凤都不认识他。但他很有心机,人穷,也没富亲,只有一个舅舅卜世仁,这个不是人的舅舅非常势利,贾芸去向他借钱,他一毛不拔,连饭都不招待。让贾芸碰一鼻子灰,在回来的路上看见金刚倪二,一个放高利贷的黑道人物。竟然二话不说主动借钱给贾芸,十六两半银子,不要利息,有钱后再还,非常义气。贾芸借钱倒不是胡吃海喝,他把好不容易借来的钱全部买成冰片、麝香,并且亲自无故孝敬给了凤姐。本来凤姐正眼都不愿瞅贾芸一眼,这下收了这么个红包正好端午节可以省点银子,凤姐一慷慨,立马给了贾芸一个美差——大观园种树,支银票二百两。贾芸如愿以偿!后世的送礼揽工程拿回扣均须拜贾芸为师,好一个白手起家,空手套白狼的故事。
这边刚介绍贾芸的经济头脑,第二十五回接下来拿贾环做对比。贾环的地位虽说在贾府中不高,是个庶出,与探春小姐是亲兄妹,为赵姨娘所生,但比起贾芸来说其地位又高多了,起码是贾政的亲儿子。只是贾环的心态不好,总想与“太子”宝玉比较,心理极不平衡,心理阴暗面很大。总想把宝玉比下去,无奈天生出身就不是宝玉对手,贾环的天资也不聪明,做人特猥琐,与宝钗的丫鬟莺儿赌钱还特较真,鸡肠小肚被人瞅不起。这次瞅准机会着实阴了一下宝玉,装着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试图把宝玉眼睛烫瞎,结果还是把宝玉眼角烫出个大胞。让贾母把赵姨娘一阵臭骂。于是赵姨娘母子更加怀恨在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请马道婆阴了宝玉、熙凤两叔嫂。于是马道婆使法,宝玉和熙凤中了邪,贾府上下乱了锅。百般无奈之下幸好有疯和尚和癫道士把通灵宝玉的蒙尘擦除,邪才散去。曹公只用廖廖二回,把贾芸、贾环并赵姨娘,凤姐、宝玉并宠宝玉的婆婆妈妈都刻画如神,另外贾芸的扣门舅舅卜世仁,醉金刚倪二,装神弄鬼的马道婆一色人等竟都活灵活现!并用通灵宝玉蒙尘之后失灵反映佛性在尘世间的泯灭。宝玉虽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想如六祖惠能那一成名之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也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惜宝玉六根不净,至多只是做到了上座神秀禅师的境界:“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通灵宝玉虽是神物,也禁不得日日胭脂水粉、淫词浪语的浸泡,何况凡尘俗物更须“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