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33岁,大学终身教职,新婚不久被诊断出晚期癌症。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5. 就不能有一晚不提癌症?
小朱分享了在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一次争吵。
当时她丈夫正在看电视,但小朱想和他说说话。丈夫一边看电视一边嗯呀啊地敷衍回复,这让小朱很生气。
“你看我在网上找到了什么,或许我们可以拿这个去问问医生。”她说。
但丈夫回答道:“今晚不行,我明天再看吧。”
于是小朱又说:“但这很重要,而且时间对我们来说本来就很紧迫。”
这时丈夫怒气冲冲地看着小朱,小朱以前从没见过丈夫露出这样的眼神。
“难道我们就不能有一晚不提癌症吗?”丈夫大声吼道。
一直以来丈夫总是善解人意,尽全力支持小朱,这是他第一次一反常态,让小朱大吃一惊。
小朱也对着丈夫大喊:“但我没有一个晚上可以松懈!如果能给我一个远离癌症的夜晚,你知道我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吗?”说完,她冲回卧室,关上了门。
一分钟后,丈夫跟着她回到了卧室,为自己的崩溃道歉。
“我压力太大了,”他说,“这对我来说真的压力太大了。但我知道这远远比不上你承受的压力,我很抱歉。我刚才太口不择言了。给我看看你在网上找到的资料吧。”
丈夫的话警醒了小朱。她知道病魔不止影响了她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丈夫也受到了牵连。但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并没有跟他讨论我在网上找到的信息,”小朱说,“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他完全有权利享受一个不受癌症打扰的夜晚。更何况他娶我也不是为了要经历这些。”
虽然我们结婚誓词上是写着‘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顺境或逆境’,等等,但这就像你在下载一个软件时要签的用户协议一样,你只是按下了‘同意’键,但你并不认为有朝一日其中的条款会适用在你身上。
6. 垂死之人的言语禁忌
小朱一直在半开玩笑地考虑要不要写一本书,书名就叫《垂死之人的言语禁忌:给迷茫的好心人准备的聊天指南》。
根据小朱的总结,以下这些是一定要避免的:“你确定自己是要死了吗?”“你找别的医生看了吗?”“坚强点。”“你的生存几率有多大?”“你需要放松一点。态度决定一切。”“你能战胜病魔的!”“我知道有个人服用了维生素K之后痊愈了。”“我读到一篇报道说有个新的治疗方法可以缩小肿瘤,虽然只是在小白鼠身上取得了成功,但这也算是希望啊。”“你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家族遗传史吗?”——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如果小朱真的有家族史,那个提问的人可能会感到心安一些,因为至少基因可以解释一些问题。
还有一天,有人跟小朱说:“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人跟你得的是同一种癌症。”
“以前?”小朱问道。“噢,是的,”那个人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她,呃,她已经过世了。”
你可以放心,这些话都是出于好心,是想要给人安慰的。
但同时,这些话也是一种防御措施,保护说话的人,不让别人的悲惨处境触发自己不安的情绪。
像这样的客套话,能让说这些话的人更容易应付眼前可怕的场面,却会让亲历逆境的人感到愤怒和被孤立。
“那你希望别人对你说什么呢?”
小朱想了一下,“他们可以说‘我为你感到难过。’也可以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或是‘我感觉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但还是很关心你。’”
7. 活着的每一天都被深深爱着
在小朱看着死亡渐渐逼近自己的过程中,还有一件事让她颇感震惊:她发现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异常生动鲜活。
她以前习以为常的每一件事都变成了一种生命的启示,就好像她又回到了童年,又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她重新认识了味觉——从一口西瓜流淌到她下巴上的香甜汁液,还有在她口中融化的奶香四溢的甜点。
她重新认识了嗅觉——从绿化带刚理完发的小草、家门前草地上的小花、同事的香水。
她重新认识了听觉——从雨水滴落在屋檐的滴答声、汽车行驶时发出的轰鸣声,还有小朋友的笑声。
她的体验也被刷新了——无论是在生日派对上翩翩起舞,还是坐在咖啡馆里看着人来人往,或是去买一件漂亮的衣服。
所有这些事,不管听上去多平凡,都能让她无比快乐。小朱变得像是活在超现实中。她发现,当人们自欺欺人地以为还拥有大把的时间,他们只会变得懒惰。
她没想过会在绝境中体验到这样的快乐,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感到精神焕发。
即使濒临死亡,她意识到生活依然在继续——哪怕癌症正在吞噬她的身体,她还是会看看社交媒体上在发生什么。
一开始她还会想,我为什么要浪费生命中宝贵的十分钟来刷视频呢?
但转念又一想,为什么不呢,这是我喜欢做的事呀!无所吊谓!
她也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正在失去什么。“我现在还可以顺畅地呼吸,”小朱说,“虽然呼吸对我来说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到那时我也会为此悲伤,但直到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还是要大口地呼吸。”
她希望自己的墓碑上写着:“小朱,享年XX岁。她活着的每一天都被深深爱着。”
8. 葬礼狂人
我们所有人都在以同样的速度穿越到未来——每小时六十分钟。
丈夫觉得小朱在扮演“葬礼狂人”的角色——疯狂地投入“死亡派对”的筹办工作,就像那些疯狂投入自己婚礼筹办的“婚礼狂人”一样。她甚至聘请了一位策划师来帮她实现这个葬礼派对的梦想。
小朱觉得,“不管怎么说,这是属于我的一天!”虽然一开始丈夫对此无法适应,但现在他也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
“我们曾经一起策划了一场婚礼,现在又要一起策划一场葬礼。”小朱说,这是他俩生活中最亲密的体验之一,其中充满了深深的爱、深深的痛苦,还有黑色幽默。
人们祈求临终时平静、清醒,得到理解和治愈,但临终阶段往往是混合着药物、恐惧、困惑、虚弱的大杂烩。
“差一点总是最难的,对不对?”小朱说,“差一点就要怀上孩子了。差一点就得到一张没有问题的扫描报告了。差一点就完全摆脱癌症了。”
有多少人不去尝试他们生命中真正想要的东西,就是因为如果离达成目标只差一点,会比一开始就不去尝试更令人痛苦。
小朱走了。
她的葬礼上写着:“这是我的派对,想哭你就哭出来!”
她的墓碑上写着:“小朱,享年三十五岁。她活着的每一天都被深深爱着。”
记住,没有人会活着离开这里。
END
改编自《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