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时,老刘就在旁边可劲儿坏笑。这斯哪里晓得,我今天就是要拿他说事,说说这个比胡汉三黄世仁还要坏的臭流氓。
老刘是我发小,算是卵子拖堂灰一起长大,对这货我能数出他肚皮里的肠子到底弯了几道弯。
跟着好人做好事,跟着叫花学流言。我敢肯定,我小时候都是老刘这斯带坏的。
我小时候不太喜欢说话,一切坏主意都藏在肚里,所以表面上看,我属于憨厚老实的乖孩子。
老刘不同,他脾气直得像头叫驴,什么话都藏不住,大伙儿有啥私密话也不愿意对他说,怕他像喘气一样喘出来。因此和他演样板戏,老刘都是叛徒的角色。
就说五年级那阵子我们同学经常聚会喝酒的事吧,如果不是老刘去向王麻子校长告密,王麻子校长怎么会知道?还有那回偷瓜,假如老刘不向他表叔的表叔讨好卖乖,我们怎么可能会被抓住?
老刘小学没毕业就跟着他父亲当起了鱼贩子,整天身上又腥又臭。老刘毫不忌讳,总会吸引一大批绿头苍蝇围着他转。有人开玩笑说,老刘财气是有,但淫(腥)气特重。
老刘二十郎当岁时找了个媳妇,不识字,但认得钱,对婆婆也不咋地,常常背着老刘指桑骂槐收拾婆婆。
那时候老刘还不是老刘,叫小刘,头发也不像现在寸草不生,而是梳着个二八开的小分头,摩丝抹了厚厚一层,老远看像刷了一层黑漆。
有一回他媳妇骂婆婆刚巧被撞上,媳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以为男人会暴揍自己一顿。
还是小刘的老刘若无其事地对他媳妇说,去集上割二斤肉,买瓶好酒,晚上我们好好喝一壶。
他媳妇见男人并没责怪自己,有点儿像瘪了轮胎打足了气,揣上钱,冲婆婆示威似地瞪了一眼,屁颠屁颠打酒买菜去了。
媳妇前脚走,老刘后脚就出门,直到天黑才提溜着个口袋回来。
媳妇早已做好了饭菜,酒也摆上了桌。屋外星斗满天,一轮弯月挂在星星堆里。老刘不说话,坐下喝酒吃菜,酒足饭饱,便催他媳妇洗洗上床。
他媳妇又是一阵狂喜,赶紧脱光洗净,还没忘往身喷些香水。
老刘拴好门,到得床前,伸手一摸,被窝里光溜溜一片,心中有了数。便将一双臭袜子塞进媳妇嘴里,猛地一掀被子,将媳妇提溜起来,用麻绳捆住,吊上梁去,拽出一把杨槐树枝条,上面满是针刺,噼噼啪啪一阵猛抽,抽得媳妇杀猪般嚎叫。
打累抽足,老刘这才将浑身扎满针刺的媳妇放下来,抱到床上盖好,专等老丈母娘到来。
丈母娘来后,老刘如此这般述说了经过,完了双手抱拳跪地施礼:妈妈息怒,休怪小子无礼,我只代妈妈教训汝女儿一顿,还望恕罪!
恕罪个屁!丈母娘心疼但面带微笑:女儿不孝,女婿教训得对!说话间移步上前,掀开被来,但见伤痕没有,针刺无数,一边流泪,一边掏出老花镜为女儿挑出那肉中刺,陆陆续续竟然一个月才完工。
“针刺行动”为老刘赢得了孝子的美名,却也遭到了许多人的谩骂,甚至口诛笔伐,然老刘认为很有面子,是个真正的爷们。
此后,只要老刘出现,一些人便会满脸微笑问候:小刘,忙啊?
老刘始终不明就里,即使变成老刘,还有人执著问候:老刘,忙啊?老刘回答得干脆:谢谢哥,谢谢老姐。
我实在不忍心,就在他喝醉酒的时候提醒他:老大不小了,多做点好事,有个念想。
没承想老刘把牛蛋眼一翻:我伸张正义,除暴安良,错了吗?你瞧你那丫样,文绉绉像个聊斋里的白面书生。
我没有吱声,反复想着那些“小刘(流)忙(氓)啊、老刘(流)忙(氓)啊”什么的,听起来特别刺耳。
老刘终于由小刘熬到了老刘,始终一个劲地忙,莫名其妙地忙。发小都戏称他叫老刘(流)忙(氓),他也一笑而过。
前不久,老刘终于被他媳妇、他的两个小孩舅舅逮个套住,将“窝藏”许久的一个小三堵在了一个宾馆里,再然后就是一顿饱揍。
好在老刘头脑活络,跑得快,没吃多少皮肉之苦。但后来还是被人半道上黑了一回,打得是皮开肉绽,鼻子肿得跟得了痔疮似的。
我见到老刘也喜欢开玩笑:老刘,忙啊?
他听后颇有些气恼:以后你说话能利索点不?我姓刘,忙没错。可千万别叫我老流氓哈,不地道。
我从此以后再不和他打招呼,也不再问候他是否忙碌。用老刘话说,自己很忙,但不是流氓。
老刘究竟是不是流氓,只有受害者知道。他忙什么我也不必过问,人都有隐私嘛!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老刘就是老刘,虽忙但不是流氓。这个世道,有英雄的地方一定没有流氓,因为一切臭流氓都是纸老虎。
老刘看到这里,将老胳膊展开,很痞地对我说:这些都是我自己画上去的,阴天下雨的我就怕出门,遇到水就化了。
呜呼哀哉!我对发小老刘说:你们就是个纸老虎,英雄时代,哪里还有你们的生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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