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十裡故清歡
又是清明雨上
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清明雨上》
4月5日,清明节。
依旧是阴天。空气中夹杂着毛毛细雨,林嘉予打开窗户,一阵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嘉予,早饭给你放桌上了,今天清明,买束花去看看你妈。”
“知道了,爸。”林嘉予看了看桌上的包子和甜豆浆,“又忘记我不爱吃包子了。”林嘉予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嘉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裤,牛仔裤破了一个洞,是她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不过这个破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妈妈缝上了,妈妈还在破洞上绣了一个好看的图案,是一朵洁白的雏菊。
林嘉予很喜欢这个图案。
记忆里,妈妈很像雏菊,尤其是妈妈穿上她那条白色连衣裙时,就和雏菊一样洁白,一样美丽。
林嘉予拿了把伞,出了门,转过街角,来到一家花店,要了一束白雏菊,乘着95路公交车,到了墓地。
清明节的墓地比平日里更安宁。
濛濛细雨和远处飘来的炊烟揉合在一起,将整个墓地笼罩在烟雨世界里,如同墨染。
无数流离失所的亡灵在这一天重返故土,期待着与亲人相见。
林嘉予抱着雏菊走进墓地,轻轻地将花放在妈妈的墓碑前。她拿出一包湿巾纸,认认真真地将墓碑擦拭得干干净净。
雨下得大了些,林嘉予撑起手中的伞,坐在妈妈的墓碑前,千言万语瞬间凝结于心间。
林嘉予的眼睛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抚摸着墓碑许久,林嘉予抱紧墓碑,哽咽着说道:“妈,我想你了。”
泪水从她的眼角滴落,落在墓碑上,渗进泥土里。
她始终相信,妈妈在天上一定能听得到她的话。四月的春风,六月的小雨,八月的蝉鸣,都是妈妈给她的回应。
林嘉予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飘落的小雨似乎寄托着妈妈想对她说的话。
林嘉予仔细听,听雨滴落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在温柔地说:“妈妈在天堂过得很好,妈妈也想你。”
林嘉予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爸爸还在家等我吃午饭呢。”她心想着,跟妈妈道了个别,出了墓园,向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公交车站有一个男孩也在等车。
林嘉予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孩看起来比她小两三岁的样子,穿着天蓝色的衬衫和米白色的裤子,衬衫洗的已经旧了,裤子上还有两块补丁,很乍眼。
公交车上人很少。
一上车,男孩就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怀着一点好奇心,林嘉予坐在了男孩的旁边。
公交车缓缓发动。
林嘉予发现,这个男孩从一上车就一直望向窗外,来来往往上下车的乘客以及广播到站的声音都不会影响到他。
他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树叶,一会儿看看熙攘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找不到。
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林嘉予主动和男孩搭话。
“嘿,你也是来墓地看望亲人的吗?”林嘉予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男孩转过头,看着林嘉予的脸,迟疑了几秒钟,说道:“对。”
林嘉予看着男孩的眼睛,清澈的眼眸低垂着,有几分无辜,也有几分忧伤。
林嘉予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叫林嘉予,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林嘉予洋溢的笑容,放下了警惕。
“我......我叫沈自惟。”男孩小声说。
林嘉予和沈自惟渐渐熟络起来。
从沈自惟的口中,林嘉予了解到,他的父亲在接他放学的路上遇车祸去世了,没过几年,母亲又因病去世,为给母亲治病,家里欠下了一笔不小的贷款。即使他考上了大学,也放弃了上学的资格留下来打工还债。
今天他来墓地,就是想来看看爸爸妈妈,告诉他们,他过的很好。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吵着闹着非让爸爸去接我放学的,否则他就不会遭遇车祸......”沈自惟的眼睛湿润了。
林嘉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沈自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再说了,你想想,如果爸爸妈妈在世,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吗?你要坚强乐观地活着,才算是给爸爸妈妈最好的回报。”
从墓地到市中心的路不算很长,可沈自惟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公交车到站了。
临下车,沈自惟问林嘉予:“嘉予姐,我以后能喊你姐姐吗?”
林嘉予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以后姐姐保护你。”
时间过去三个月。
晚上。
吃过晚饭,林嘉予准备出去走走。
手机铃声响起。
接起电话,是沈自惟。
“姐,我想见你一面。”电话那头是颤抖的声音。
“你在哪?”林嘉予有些着急地问。
“我在墓地。”
“你......”未等林嘉予开口,电话那边只剩下忙音。
林嘉予再打过去,却显示对方的电话已关机。
林嘉予担心沈自惟出了什么事,拿起一件外套就匆匆出了门。
顾不上等公交车,林嘉予打了辆车就来到了墓地。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块墓碑旁边发现了沈自惟。
“这应该是他爸爸妈妈的墓吧。”林嘉予心想。
林嘉予走进一看,发现沈自惟脸上,胳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自惟,你跟姐说,谁打你了?”林嘉予着急地问。
沈自惟抬起脸,充满稚气的脸上满是泪痕。
“姐,今天要债的人来了。”
林嘉予明白了。她能想象的到这三个月沈自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林嘉予说着就要带沈自惟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姐。去医院看费用太高了,我看不起。”沈自惟着急地说。
“那姐送你回家。”
“好。”
晚上的马路,人很少。
林嘉予和沈自惟肩并肩走在马路旁。
林嘉予抬头望向天空。
今天的星星很多,也格外亮。
就如白色的雏菊花遍布草地一般。
林嘉予指着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对沈自惟说:“听说,已故的亲人会化成星星,守护着爱的人。”
沈自惟顺着林嘉予指的方向看去。
“你的爸爸妈妈也会化作星星守护着你,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林嘉予坚定地说。
沈自惟点了点头。他相信林嘉予说的话。
送沈自惟回家后,林嘉予回到家,躺在床上,闭上眼就睡着了。
在梦里,她看到妈妈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手捧一束雏菊花,向她缓缓走来。
“雨润雏菊白如雪,清明祭拜思亲切。心语千言难出口,烟雨朦胧忆母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