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与媵妾——读《诗经》《召南·江有汜》

原文:

江有汜,

之子归,不我以。

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

之子归,不我与。

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

之子归,不我过。

不我过,其啸也歌。

译文:

江水决堤啊又流回,

心爱的人儿别处飞,从此再不和我相随。

没有我相伴相陪你,终有一天你会懊悔。

江水静流积沙岛,

心爱的人儿别处飞,从此再不和我相交。

在没有我的日子里,终有一天你会忧思。

江水改道啊又成河,

心爱的人儿别处飞,从此再不来看望我。

再不相逢的日子里。终有一天你会哭号。

引语:

《召南·江有汜》是一首奇怪的诗。这首诗的作者是明确的,是个女人,但她和诗中人的关系有争议。有人说这女子是一个商人在经商途中娶的妾,商人回家乡时将这女子抛弃了,女子满怀哀怨,唱了这首悲歌以自我安慰。而《毛诗》说:“《江有汜》,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过去皇族女儿都要有陪嫁,陪嫁就成为媵妾,一般是新娘的妹妹或者表亲,用现在的话,两人亲如姐妹,情同闺蜜,只是地位有些差异。《毛诗》中这段是说,一个媵妾,其实就是大小姐的陪伴,勤劳无怨,但大小姐出嫁时,却没有带着这位姑娘,于是姑娘就做了这首诗,抱怨自家大小姐,说她不带着自己,一定会后悔。后来,据说这位大小姐果然后悔了,又亲自把姑娘接到身边。

这首诗之所以有争议,其实就在“之子归”这句。“归”字在《诗经》里一般都指女子出嫁,比如《周南·桃夭》中的“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所以这句“之子归,不我以”可以翻译成:那人出嫁了,而不带着我。但有些人无法理解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感,所以认定这是一个女字对男子的抱怨,于是就把这句解释为:那个薄情的男人回归故里了,不带着我。其实,细读这首诗,会发现这女子其实挺霸气,挺有主张的,比如这句“你后悔去吧”和最后一句“你哭去吧”,试想一下,男人即便后悔也不会哭,而闺蜜之间却可以这样任性。陪嫁的姑娘一般还要在生活上、情感上照顾大小姐,若大小姐没了这些贴心照顾,还真会后悔。

其实,闺蜜之间的背弃也让人痛彻心扉。江水有支流啊,人有聚有散。“不我以”“不我与”“不我过”三句,写了对方的薄情,写了自己的痛苦;“其后也悔”“其后也处”“其啸也歌”写了背弃之后的结果。这女子为什么这么自信呢?若没有对对方性格和处事原则的把握,这姑娘不会这么自信。总之,你离不开我,也没有人会像我那样爱护你。因为这种自信源于对自我情感的肯定,也只有我愿意对你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一般人,也许会畏惧这种强烈的情感吧,那大小姐是不是也正是因此而逃离的呢?过度的掌控和过度的依赖,都会让人不舒服。如何在掌控与爱护之间把握好度,应该是很重要的一课吧。最好,爱与恨,都疏淡点,别把爱变成掌控,变成强迫。任何情感,如过分强烈了,都生不出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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