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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傻瓜又给我发来红包,严格来说,这是他用另一种方式向我表白,520,一个大大的红包。
为什么不要?只需回个拥抱的表情,他就会心满意足。男人,只要对你动了心思,你稍微有些许暧昧暗示,他就信以为真。林飞这个人,从来不会直接表达,而我,也以同样方式对他。
两个月前,朋友的饭局上和他初次相识,他的目光多次在我身上停留。那时我就知道,他跑不了。
林飞大我两岁,问我电话时,红着脸,像个中学生。这个世界上,单纯的人不多。最初我以为那只是他的伪装,略微颤抖的手,游离的目光,局促不安的表情,还有着急的喘息,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老谋深算埋起来。
事实上,我判断错了。
他一直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从上学到工作,没经历什么挫折,而且,一份体制内的工作,让他早就习惯了按部就班。
见我收了红包,他才打来电话,约我晚上一起吃饭。我没有答应,借口有事。一面接受他的红包,一面又拒绝邀请,欲说还休,半推半就,他一定是心急火燎,却又得假装大度。
“行,我们改天吧,你先忙你的,别太累了。”他说。我听得出他失望中的不甘。
男人经常如此,他们会在你忙的时候劝你别太累,会在你感冒的时候劝你多喝水,会在你来例假的时候劝你别吃生冷的东西。轻飘飘一句话,再加上一点柔情,想不费力气收获女人的感动。
我见识过,感动过,痛哭过。所以,他的这些话,让我心生怜悯又有些快意。
“谢谢你啊,林飞,先谢过你的红包,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对我。”我语速轻快,带些俏皮,既显得我涉世未深,又能让他感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到周末吧,我们一起吃饭。”我得给他留点希望。
2
妈妈催我赶快找个人嫁了,说我25岁再不找就不会有人要。
林飞是个不错的选择,无论是人品还是工作。虽然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从朋友那获取的有关他的信息,以及简单的接触,他给我留下还算是比较不错的印象。可我无法爱他,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除了他给我发红包或者送我礼物的时候,多少还能让我有种物质满足感。
周末的晚餐,他安排在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秋日的傍晚,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长的影子靠的很近,他用缩短空间距离的方式,想让我的心靠他近一些。
这怎么可能!
七年前,三十岁的白瑞站在我面前,我们的影子融在一起。“别拒绝我,你的眼睛里有我,你我都逃不开。”他说。十八岁的我,毫无防备被他俘获。我得承认,一个已婚的成年男子,有种种计谋。他设置陷阱,我却误以为是美丽天堂。他一遍遍承诺、泪水、给我的惊喜、抚摸、解决困难,我根本虚弱得无法抵挡。
我恨白瑞,我深深爱着白瑞。
十个林飞也抵不上一个白瑞。
烛光、红酒、牛排、蔬菜沙拉,还有轻柔的音乐,林飞显然用足了心思。我低头喝饮料,一缕头发垂落下来,他伸出手,轻轻帮我拢到耳后。我假装受到惊吓,向后缩了一下身子,然后用无辜眼神看着他。
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总是深得男人喜欢。他会把她当成可以任由自己开垦的土地,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女人是他的私人物品,要放到暗室里独自品味、欣赏,如果这个女孩子早已经历过其他男人,自己不是第一个占有的,他也不会把她当回事。
其实,我可以拒绝林飞,本来就不爱他,何苦要装作矜持样子?然而我心有不甘,我更想让男人知道,我也能骗人,我也有头脑。
果然,林飞很高兴,他说,“以前是不是没谈过男朋友?”他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你......你看......我......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我想应该是温柔而又妩媚的笑了一下。我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切下一块牛排,放到他面前的餐盘里。
3
“我会好好疼你一辈子,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白瑞抚摸着我的脸,吻着我。每次我们从床上起来,他都会充满柔情地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是一张白纸,白瑞在我身上随意涂抹。他告诉我的,因为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要对我负责任。他还说,这辈子只允许我有他这一个男人,只能和他上床,不可以再和其他男人来往。
听!我全听他的!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我一生一世的男人,我要嫁给他,我等着他!
在我催促他,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自由时,“滚,滚你妈的,你个贱货,整天来烦我,要是有这么轻松,我不早和你在一起了?我他妈说多少遍了,以后这事少跟我提!不愿跟着我你就滚!”他骂我。骂完后开始流泪,然后一遍遍吻我,说以后再不这样。
我真的很可怜他,他无助时像个孩子。
在暗无天日的晴空下,我做了他五年的影子,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没人知道。别人知道我们白天毫无关联,却不知道夜晚我们在一张床上要了一遍又一遍。我的第一个男人、懂我的人、能钻到我心里去的人、能让我放声大笑又痛哭的人、给我解决一切困难又折磨我的人,我的世界里只有白瑞,他是我的一切。
我愿做他隐形的爱人,只要他高兴。
4
林飞约了我很多次,我都去了,我们像正常的恋人一样,出现在别人面前。这是白瑞给不了我的。然而他给我的,林飞也给不了。
和林飞在一起怎么都行,可我的身体却本能地拒绝他,哪怕他一个轻吻,都会让我浑身僵硬。他很高兴,他说慢慢习惯就好了。
不止是林飞,谁都说我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白瑞的折磨早就教会我要麻木不仁地面对一切。那么爱我的人,说离开就离开,任凭我流泪、下跪,甚至威胁。他说,“有什么事你跟我老婆谈吧。”
林飞说,他母亲想见见我,问我哪天有空去他的家里吃饭。
他的这个邀请,让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要见家长的程度。我有些慌乱,我整天在做些、想些什么?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切在别人看来的顺理成章,在我这里反而是个意外。我爱林飞吗?我的心和身体能接受他吗?更何况,世界以最大恶意对待我,我为什么要以善意对待他。
我又爱又恨的,只有白瑞啊。
5
见过林飞的家人。事后,林飞对我说,他的父母很高兴,说我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林飞说,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以后由他来照顾我。
大概每个男人都会说这样的话。但不见得每个男人都会这样做。
我说,“是不是我们太快了,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
林飞说,“多久我都会等你。”他目光真诚,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感觉到一丝疼痛。
我早已厌倦,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所有的人,靠近你,总带着自私的目的。包括林飞,他是爱我,还是情欲支配下的冲动?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只要我不再受伤害,只要我自己能好好生活,其他所有,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我得走,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美好和龌龊。
几天后,林飞看到流泪的我,惊慌失措。我从来都是小鸟依人,我想,此刻我的孤独无助,肯定会激起林飞的保护欲。男人只有在保护女人时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你说啊,怎么了?”林飞的焦急写在脸上。
“妈妈生病了,做手术要二十万,我没有......”我扑在他的怀里,从来没有的主动。
“好了,没事,我有,咱马上去银行。”林飞抱着我说。
6
我换了手机号,清空一切联系方式。此刻,我在另一座城市出租房的阳台上。正午的阳光刺眼却并不灼热,一切都结束了。地域上的距离,使得白瑞还有林飞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人总要为明天活着,不管昨天发生过怎样伤痛。我要一个人度过静静的午后,然后明天做一份新的工作。时间久了,没有人记得我,我也会遗忘过去的一切。
明天,太阳升起,美好升起,希望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