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守卫们见那群人已翻墙逃走便看向路裴凌,路裴凌眯了下眼,心知已无法再追上,就摆了摆手,示意作罢,守卫们朝他行了一礼便排成几对继续去巡逻了。
待人走后,路裴凌走上前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问墨曦羽:“你没事吧?”
墨曦羽惊慌未定,缓缓挪动脖子,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僵硬的看向路裴凌,眼睛张得大大的,嘴唇不住的哆嗦,显然是吓坏了。路裴凌伸手在她的面前摆了摆,喂喂的叫了几声,墨曦羽才似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路裴凌不屑一顾的嗤了一声调侃道:“就这么就被吓坏啦,你要是上了战场,还不立刻就投降了,胆小鬼!”
路裴凌以为墨曦羽定会像以前一样和他吵起来,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但没想到墨曦羽却并未说话,仍是保持着刚才惊吓的样子,木然的瞪着双眼点点头。
这下路裴凌终于开始担心,别不是被吓傻了,手不自觉的就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也软了下来,安慰道:“没事没事,别怕,他已经走了,你也还好好的,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不期然的,墨曦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抽泣起来,眼泪像雨滴一样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颗颗分明,路裴凌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还哭的这么伤心,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一边继续拍着她的背,一边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柔声安慰着。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墨曦羽嘴里喃喃念道,语气中满是惊恐。
路裴凌却没想到她是怕自己杀人才如此害怕,有些意外的低下头看了看她,心想原来这姑娘也不像他想的那样坚硬,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想到这,他也不由得有些心疼,轻声说:“你没有杀人,那人虽被你刺中,很可惜你刺偏了,不至于丧命,就算你杀了他,他半夜闯入将军府偷盗,也必定居心叵测,你可是立了大功,不要害怕。”
路裴凌想了想,又说道:“别哭了,无论如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墨曦羽闻言,止住了哭声,满脸泪水的抬头看向路裴凌。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头,此时她在他怀里,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在月光下是一片银白的柔和,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像幽深的黑曜石,仿佛能将一切光华都吸到这双眼睛里,再反射出无限夺目的光,一双刀锋一般凌厉的眉毛一侧微微挑着,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轻轻触碰。
说起来,这是他第三次救了她。墨曦羽盯着路裴凌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眨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少年人茫然的看着她,眼神澄澈透亮,一如无暇的天际。
想到此处,墨曦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推开了路裴凌,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直直的瞪着他。
路裴凌也有些尴尬,摸摸自己的鼻子眼神闪躲,慌张道:“我...我只是看你哭得太伤心,就...就安慰安慰你。”
墨曦羽皱了下眉,想要说什么,却感到脖子上一阵疼痛袭来,她呲着牙捂自己的脖子,恼怒的皱着眉低下头。
路裴淩看着墨曦羽的反应,向前一步伸手,硬掰开了她捂着脖子的手,看到了本应血流不止的伤口像是一潭死水般凝结着,他皱了皱眉,用手抚了一下,触手冰凉,甚至微结了层寒霜,感到疑惑的‘咦’了一声。
墨曦羽吃痛的低呼,微微错过头,躲了一下,却没躲开,路裴凌只是思索了一瞬,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手指上沾了些药膏,敷在墨曦羽脖子上的伤口上。
“笨蛋,吓得受伤了都不知道啊。”路裴凌语气中虽有调侃,却难掩关心,声音也柔软了一些,待药膏抹匀了,他又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小块布按在伤口上,然后把手中的药瓶塞到墨曦羽的手中说:“这个药很管用,以后每天换一次,包你好得快而且绝不会留下疤痕。”
墨曦羽有些讪讪的接过药瓶,然后按住自己伤口上的布,受宠若惊的缩着脖子看着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路裴凌向身后招招手,便有一名侍卫恭敬地上前,路裴淩吩咐道:“送墨小姐回前厅,然后通知墨家人来接她吧,记得请管家代为赔礼。”
嘱咐完那侍卫,又对墨曦羽说:“今天的事让墨小姐受了无妄之灾,是路家的错,改日裴凌定登门谢罪。”说完挥手让侍卫退下,侍卫恭敬地抱拳行礼,然后又向墨曦羽行了一礼,示意她跟着他走。
墨曦羽看着路裴淩迟迟不肯走,路裴凌嘴角笑着调侃道:“怎么这样看着我?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保证。”说完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墨曦羽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她也像路裴凌一样点点头,便跟着侍卫离开,但只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见路裴凌站在原地也正望着她,见她回头,便咧开嘴角,给了她一个阳光开朗的,安慰似的笑容。
墨曦羽心中有些暖意升腾,安心的随着侍卫走远了。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萨念便匆匆赶了过来。
“曦羽姐姐真的很对不起,本来是请你来玩的,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让你受了伤,真的很抱歉。”路连欢挽着墨曦羽的胳膊,小脸皱在一起,嘟着嘴满脸的歉意。
墨曦羽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说:“我的好妹妹,我还没有安慰你好好的一个生辰就被破坏了,你倒先和我道起歉来了。姐姐的伤是小事,没有关系的。”
路连欢舔舔嘴不好意思的笑了,墨曦羽敛起笑容,严肃地说道:“今天的贼人恐怕不简单,日后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知道啦,连欢已经长大了,能保护自己的!”路连欢像是很肯定的握着拳头挥了挥,逗得墨曦羽忍俊不禁。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马车上挂着象征墨家家徽的金色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
驾马的车夫停稳后,管家萨念从车里走下来,向着墨曦羽和路连欢躬身行了一礼,脸带担忧的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墨曦羽摇摇头,却不想多言,冲着路连欢温婉一笑,叮嘱道:“代我向老将军和夫人问声好。”
路连欢笑着应了,催促道:“赶紧回去吧曦羽姐姐,好好养伤,回头我再去找你和惜嫣一起玩。”
墨曦羽转身在萨念的搀扶下上了车,待坐稳后,萨念利落的放下了帘子,又向路连欢行了个礼,坐在车辕上,向车夫示意,车夫吆喝了一声,一扬鞭,驾马离去。
路连欢站在门口,看着墨曦羽的马车驶远了,便也进了府门,看门的小厮将大门关紧。
然而在不远处,民居房檐的阴影下,一个人影站在墙后,偷偷的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车上招摇的旗帜分外明显,他侧着身子背靠着墙壁,一手攥着一支金钗,吃力的捂着胸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粗重的喘息着,眼神却澄澈而宁静,好像在看自己一直寻觅的珍宝一般,带着珍贵与不舍,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墨。
暗夜如幕,苍风茫茫,衣袖翻飞起满怀的寂寥,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的尽头,像入定的老僧般,唇角带着一抹微笑,仿佛有千年那么长的时光,他才恍然惊醒,自嘲的轻笑一声,嘬唇为哨,清澈的哨声划过天际,像一只飞越沙漠的百灵,哨声刚落,几个带着面具的人便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面前,执剑行礼,有人上前想要搀扶他,他却摆摆手,一个纵跃便隐没在黑暗中,其余几人也随着他的脚步,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