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回到我们罗家大院，有点惊讶，发现有不少乡绅打扮的人和太太小姐们在我家堂屋前小花园里互相寒暄。

管家老楚迎过来：“二少爷，您回来了？”

我问老楚：“这是怎么回事？”

老楚说：“二少爷您这不回来了，还拿了烟台名校优等生毕业的文凭，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所以大小姐吩咐要大张旗鼓地请客，请的都是咱莱阳城的名流啊。”

我扫了一眼满堂宾客，宾客中的男男女女打扮得光鲜富丽，也好奇地朝我张望。我无奈地摇摇头，我姐真能多事。专请了祥云阁饭庄的大厨不说，连戏班也请来了。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我尽量躲开客人，回自己房去。

                              十二

回到罗家内院我的房间，我掏出飞哥送我的左轮手枪，把玩一会，心思却不在它这边。

我回想起昨天在烟台火车站候车厅，林长久就坐在我的后排，我假装在看报纸，一边和他暗中对话。

我问：“林大哥，我们见过一面。你是专门来找我？”

林长久说：“不是。情况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忙。有一帮国民党的狗腿子追踪我好久了，今天算被他们缠上了。正巧遇上你，我有一个重要的情报，你要帮我带出去。”

我摇头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你不会不知道，许端云在学校公开和我决裂，然后他就不辞而别，我等于和组织己经脱离了关系。”

林长久道：“你就这么不值得我信任吗？罗老弟，别忘了许端云老师当初可是非常信任你的。是他介绍你加入了中华爱国青年团的。后来，他还大胆建议，让你一个毛孩子做了组织的秘密联络员。”

我说：“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林大哥，你不必多说，我不再关心组织上的事。但我可以帮你这一回，就当是出于江湖义气，敬你是条好汉，买你一个面子好了。下次不要再找我。”

林长久说：“你肯帮忙就好！”林长久接着告诉我，东西就藏在候车厅大门口的那株铁树的花盆里。我就问，我拿了东西交给谁？

林长久问：“你这趟是去莱阳？”

我说：“不错，我回老家去。”

林长久于是很郑重地低声说：“你把我托付给你的东西，务必亲手交给莱阳丹桂戏园唱花旦的梨花小姐。她是到组织上安排的莱阳秘密联络员，绝对信得过的同志。”

我问：“有联络暗号吗？”

林长久说：“你告诉她我的名字就好了。”

回想起我和林长久的这一番对话，我不由地一阵悲伤难过。心中念叨：林大哥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我一定要给你圆满完成。

我正在心中盘算如何去做才好，听见屋外一阵喧闹起来。

我出了房门，听见前院有人在喊：“有贼啊！”

有贼？客人们各自摸自己口袋。

啊，我的玉镯子，也不见了！

天啊，我的金戒指！

一位拥有古铜色皮肤的中年女子，看她打扮象个贵妇，此刻大声嚷道：“我的宝石项练不见了！我的宝石项练不见了！哎呀，那是俺的传家宝，我戴了几十年没摘下来过。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道：“有贼，别让贼跑了！”

管家老楚这时候站出来说话：“别急，只要大伙都不离开，贼是跑不掉的！今天来罗家的客人，都是咱莱阳城有头有脸的朋友。请大伙稍安勿躁……那贼可能藏在新请来的佣人，帮厨里头，还有可能藏在戏班子里。”

戏班子头不高兴了：“楚管家，你这话怎么说的？不行在场的人都搜身查一查！”

老楚说：“各位，搜身是一定要搜的。为了抓住那个贼，只好请委屈一下。”

我这时站出来说：“老楚，不用搜身了！各位佳宾，你们都是我罗家的客人。请不要担心，有什么损失由我们罗家负责。”

满场的人都望着我，一时议论纷纷。

我走近那位叫嚷丢失项练的古铜色皮肤的贵妇面前，她身穿一件半露前胸的新式旗袍。

我客气地说：“夫人，您的皮肤很健康，眼下好象正流行象您这样的肤色。”

贵妇说：“因为我喜欢阳光，所以每天都要出门晒太阳的。罗家少爷，谢谢你的夸奖！”

我笑道：“夫人，既然你这么喜欢晒太阳……可你又说你整天戴着那宝石项练，有几十年了。那为什么……你的脖子上没有一点戴过项链的痕迹？瞧，这位夫人，她是刚刚丢了一只玉镯子。”我又走近旁边一位身着华丽时装的夫人，请她亮出一只手臂。我朝着众人大声说：“不知道这位夫人是不是也喜欢晒太阳？这位夫人的手臂上可是有一圈特别白的皮肤！”

满场的人似乎明白了，那古铜色皮肤的贵妇一脸的惊慌，掉头就想跑！结果被一众女宾客给按倒在地上，从她旗袍里掉出了一件接一件的金银首饰。众人一番盘问，才知道她是冒充莱阳有名乡绅梁百万的表妹混进来的。梁百万已经去了省城两年未归，不知道她怎么偷来的一张请柬，于是就顶替梁家的人出席罗家宴会，趁机行窃。

不一会工夫，飞哥带着几个治安队员赶过来。问明了情况之后，将那个妇人抓起来带走。

飞哥对我说：“我们刚刚在城西也抓到几个贼，他们都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同一个团伙。最近莱阳城的连环盗窃案应该都是他们这一伙干的。化成，想不到你很有破案的天份呢，要不要考虑到我们警察局做事啊？”

这时，我姐姐从外面回来了，她笑着说：“孟队长，你让我们家化成跟你去做个小警察，不觉得出了他的才吗？”

飞哥只好陪笑道：“大小姐说的对！”

我送飞哥出了罗家大院，目送他带人远去。然后，我自己也开溜了。听见姐姐在里面喊：“化成，你跑哪去了？带你认识一下咱们的贵客……”

我在街口叫了一辆人力车，让他拉我去莱阳宾馆。我从车上回头一望，果然发现那两个跟踪我的人影出现。我冷笑一声转回头，让车夫加快速度赶路。

赶到莱阳宾馆的时候，我并不回头看有没有甩掉那两个家伙。无所谓了，我自有我的计划。我走进莱阳宾馆贵宾楼的大厅，静静地坐在沙发里，让前台服务员给我去请烟台来的胡老板见客。

好半天，前台才传话请我稍候，胡老板随后就到。我心想，胡老板对我的来访，也是毫无心理准备的。说不定，他正和那个叫王雄的人在一起，商量怎么应对我。说不定，那两个跟踪我的人，也已经从后门上了楼，正在跟胡老板汇报情况呢。

胡老板终于下楼来了。他满脸堆笑：“罗少爷！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我也回敬他一脸的假笑，说道：“胡老板，咱们早就说好的，要喝一个认识酒的。难得胡老板你到了莱阳，今晚咱们就好好喝几场，也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呀。”

胡老板道：“罗老弟，你太客气了。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