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吴岩洪考上了北京一所知名大学,家里人感到十分骄傲,逢人便迎来一阵夸奖。儿子上北京了,辛苦了半辈子的父母终于感到出头日快到了。
开始两年,吴岩洪还用心学习,后两年基本都呆在宿舍看剧、读小说、打游戏,学科挂了好几门,大四实习随便找了单位混生活。学校举行毕业招聘会,听说有好多大公司来校招人,500强也有。同学说有的公司介绍都能列好几页。吴岩洪午睡醒来懒洋洋的穿着拖鞋去招聘会逛了一圈,他看着那些排着队交简历的同学,面带微笑地向HR介绍自己学生会和各类的实践经历,想到自己这四年的荒废,突然就觉得莫名的自卑和恐惧。他找了一个拐角的人最少的棚子,填了一张表,稀里糊涂就签了一家新媒体广告公司。
过了几天,公司可能念及他是名校毕业生,就被通知去复试。可是没被录用,说他缺乏社交能力。起初,吴洪岩还会每周去找工作,到处面试双向选择,但总是不满意。他不愿意干销售类的工作,嫌辛苦;办公室文员的工作,又嫌工资太低。他知道,每月除了一两千房租,工资所剩无几。
厌烦了奔波,吴洪岩干脆回到老家来,在县城应聘了一家汽贸公司。老板说他正需要像他这样的高材生。交谈中,随便问什么,他其实不大熟练办公软件,但还是底气十足的对老板说:“我很擅长。”
上班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主要工作,是第一时间迎上去问顾客要修什么,报价格,打开车盖记下车架号、里程数,最后还要推销车险。接着把每天的工作流程输入数据库。
吴洪岩知道自己已经没了挑剔的资格,还是打算坚持下来看。在后院修车厂,他遇到了小学的同学,他初中毕业去学汽修,跟这老板干了十几年,如今已经是厂里的大师傅,工资是他的两倍多,”车不贵,就20来万。“人家还在他面前谦虚的炫耀。而自己呢,不要说车,连基本生活费都还在努力挣。
老板说了包吃住,每月根据销售额还有提成,吴岩洪觉得离家近暂时过度一段时间也好。每天中午,一群销售人员、工人们男男女女聚在两张大圆桌上吃饭,说说笑笑。吴岩洪也可以说当地的方言,但出去了4年多,现在不敢放开说了,加上生性内向,所以和大家格格不入。
他有几天把饭端回自己的寝室里吃,但一想总要融入,他就又回到大圆桌上了。有女孩给他夹菜,他都觉得害羞,不好意思。
熟悉了,同事们好奇的问他”花那么多钱上学究竟都学了些什么“。吴岩洪说读书就是看看书,什么也没学到。
“那你这大学上来有个屁用啊。”一个同事嘲笑道。“哼,还有清华北大的出来卖猪肉、搽皮鞋呢,有啥了不得嘛!“一个接着说。
煮饭的阿姨维护他,说:“你初中都差点没毕业,你知道人家大学生心里是怎么想的呀?这叫万丈高楼从地起,你娃娃就等到瞧吧!”还有个同事迅速接话:“我虽然没上过大学,可我上过好几个大学生呀。”大家哄堂大笑,旁边的女孩儿一个个脸红,而吴岩洪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天,吴岩洪一早去和老板谈辞职的事,说自己通过这半个月的实践,觉得不适合做销售工作。想到同事些对他异样的眼光和三观不合的心态,他还心有余悸。老板再三挽留他,说习惯了就好了,可他坚持要走,并给多算了一礼拜的工资,他没要,说以后有机会会回来。
他本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主要是有那个孩提时耍得好的小学同学在,每天看到人家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心里就很不平衡,感到极大的耻辱,真后悔自己这四年虚度了年华,浪费父母辛辛苦苦的钱。
后来吴岩洪回忆起这件事,自嘲说:“小学时候我和他关系很好,可现在我不仅没用,连在人家面前说不起话来。”
从汽贸公司辞职后,吴岩洪开始赖在家里不出门。“父母每天上班走了,我就开始洗碗、洗衣服,跟个家庭妇女一样。”父母勤巴苦做,在县城里买了套两居室。
那段时间,吴岩洪做起了宅男,买菜做饭玩电脑、手机。唯一和外界联系的时刻,是傍晚出去透口气。出门会碰到熟悉的邻居,一个二个不停地问他找到工作没有,顺带还说一下自己的儿子怎么怎么,女儿如何如何挣钱、争气。“没有读大学,但比现在的大学生会挣钱。”
吴岩洪的遮羞布被亲戚们扯了下来,言语之间透露出“读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的鄙视。每每听到邻居、亲戚这些如雷贯耳的话,吴岩洪发誓要逃避。
春节后,吴岩洪向父母提出回北京工作。可是想到北京的压力很大,工作一时会没着落,不如在省内没有熟人的地方找个班上。
于是他在成都一家文化公司上班,把自己安顿了下来。为了让父母知道自己在北京,他还把北京的天气、景点发到朋友圈,也晒北京的美食。
吴岩洪高中时喜欢的同班女生在成都大学毕业后留校读研,两人南北分离后,联系自然少了。他想找到她续缘,又担心人家这几年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把他给淡忘了。再说自己每月4000多的工资,除了房租,也所剩无几。自己落魄的景象在人家面前根本没有谈资。想起小时候的玩伴都比他牛气,吴岩洪深感自卑。
吴岩洪发誓埋头把工作干好,把自己的每一步走好。争取有朝一日回到县城,在那小学同学面前扬眉吐气,让父母脸上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