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锁记》里,张爱玲用她直达人性深处的文笔,刻画了一个行为自私自利,言语尖酸刻薄,性格扭曲变态的曹七巧形象。
曹七巧家里开的是麻油店,为了金钱,她嫁入豪门。由于门户不相当,她只能嫁给患了软骨症的残废二少爷。她的丈夫给了她一双儿女,却无法给她向往的爱情。
于是,她索性把自己对爱情的渴望全部转嫁到了金钱上。丈夫死后,她的人性被分得的财产彻底锁了起来。
她为了守住自己的财产,推开了或许能给她带来一丝感情慰藉的三少爷。接着,她诱使儿女跟她一起吸食鸦片,用可怕的手段毁掉了儿女的婚姻生活和唾手可得的爱情。
曹七巧人性的泯灭,心理的扭曲,在我心里充其量也就是个变态,说白了,再变态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但是,很多死亡也无法终止的事,才是真正的悲剧。
故事里有一段写七巧的女儿长安去女中上学,在学校里送洗的枕套、手帕、褥单经常丢失,七巧气急了,要去学校兴师问罪。长安觉得母亲去学校闹事,必定会让自己颜面无存,于是决定辍学。
有时她也觉得牺牲得有点不值得,暗自懊悔着,然而也来不及挽回了。她渐渐放弃了一切上进的思想,安分守己起来。她学会了挑是非,使小坏,干涉家里的行政。她不时地跟母亲怄气,可是她的言谈举止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每逢她单叉着裤子,揸开了两腿坐着,两只手按在胯间露出的凳子上,歪着头,下巴搁在心口上凄凄惨惨揪住了对面的人说道:“一家有一家的苦处呀,表嫂——一家有一家的苦处!”——谁都说她是活脱的一个七巧。她打了一根辫子,眉眼的紧俏有似当年的七巧,可是她的小小的嘴过于瘪进去,仿佛显老一点。她再年青些也不过是一棵较嫩的雪里红——盐腌过的。
长安原本有选择改变人生的机会,可最终她还是变成了此生她狠毒的那个人。
就像张爱玲在故事的结尾写道:“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这种原生家庭的“传承”,恐怕才是世上最悲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