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成了一摊泥，无论是坐在轮椅上，还是躺在床上，他的眼睛总是垂下来，紧紧闭合，一天天一月月，时间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是睡着了，时间在他睡着的时刻就那样过去了。对他来说，漫长的时间感觉只是睡了一觉吧。

时间在一天天地随他一起老去，又一天天地更新着每一个明天，时间只有对年轻人来说才是新的明天，新的希望。新的明天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还活着，就像床头的那盏灯，照常地在天黑后扭亮开关。

有时候他会清醒过来，像是被吵闹声惊醒，瞪大眼睛看看周围，黑亮的眼睛，藏着少年一样希冀的翅膀，仿佛是昏迷后醒来的病人，醒来不知为何身在此处。或许苍老对于他的生命力度来说，显得过于急促。或许衰老来的过于突然，突然地时间在他眼中成了混沌的世界。也许是回忆里的一声惊涛，也许是往事的打扰，他在黑暗里醒来，他的眼睛，此刻闪着熠熠之光，仿佛年轮在此刻倒转，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却使人能在他的眼睛里，窥见他盛年时的辉煌之光，曾经的岁月翩翩。只是一刹那的光之冀，倏忽地在他眼中掠过去了，他气势颓丧下去，眼中浮起雾一般的迷茫，垂下头，他又老了，很快将眼睛垂下去，沉入时间无涯的梦里。

苍老只是一件时间陈旧的衣裳，遮不住一个人被时间带走的岁月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