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九回 迷离赴宴醉拥美人 金乌初升天降神兵
书童再傻,也被兵马司主官突然的一跪吓了一跳。
刚才血光迸现,残肢乱飞的残酷战场,他都能打起瞌睡。怎知这一阙并不稀罕的词作,却把他弄成这样。
主官在地上跪着,头上纶巾正对书童胸口,他满脸是泪,真情流露。口里道:“上差,是我怠慢了,上差有何吩咐,但说出来,无有不应。”
“宣州沈家村的笋丘下面太热闹了。”
“哦?宣州沈家村,那不是营级指挥,淳于涛的辖区吗。上差,小可明白了,上差先请屈尊暂时再作书童,等我安排您饮食起居。所嘱咐的事情,立刻就办。”
主官拭泪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转身又是一副丰神俊逸的风流态度。他打开了帐门,笑骂道:“ 郭旗牌,把外面警卫都撤了吧,一个个傻木桩子一般立着,你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郭旗牌捧着主官的剑,飞步回了帐篷。他知道玉面人屠的脾气,不怕他暴躁,就怕他轻笑。主官收回了剑,指着傻书童对旗牌官说道:“这是我亲亲的本家同乡,瞎了你的狗眼,如此怠慢。你且用我的马把同乡载回我的宅院,伺候着沐浴更衣,再去间壁同僚府上,把那淮阳厨子借我用几天,再去地窖里把我藏得酒拿出来温上。等我回去了亲自把盏相陪。这些事情,一桩一件,你需亲自办理,出一点差池,嘿嘿,把你丢进试炼蛊里喂毒虫。呵呵呵,还不快去。”
郭旗牌一个字也没敢听漏,恭恭敬敬请了傻书童,出军帐牵出一匹宝马,唤作“傲头狮子登山雪”的便是,扶着书童上马,亲自拉缰缀镫而去。
主官轻轻呼了口气,吩咐亲兵道:“升帐。战鼓又起,主官在桌案前闭目支颐,弯曲兰花手,一一记数,等到弯曲了三根手指的时候,忽然睁眼,帐内两边已是盔明甲亮,副将当先唱喏参拜,跪倒一片将佐。
主官开口道:“杨牧远何在?”
一个将军甲叶声响,出班答话:“末将在,”
“宣城沈家村,可是你治下的淳于涛所辖?”
“主官所言不差。淳于涛是末将分拨管辖沈家村及周边邻村防务的都指挥。这几日正值辖内练兵,末将奉着您的钧旨,从不敢稍有懈怠。”
“哼哼,说出来,我对杨将军你,是信任的。可那个淳于涛,仗着祖上是武荫出身,我听说,常做些出格的事情,惹得百姓埋怨。”
“主官,末将疏漏,平素只顾他军事上的职责,不曾过问他乡里的事情。”
“我就信你的,可是这淳于涛军事上到底如何,却要检验一番来看。你可记得我治兵的格言?”
“练之能胜,战之能胜!”
“不错,练兵不能胜的,就不用上阵送死给金人了,死在自己同袍手中,还温存些。”
“马青山?”
“末将在。”
“命你带本部骁骑营马队,二更造饭,三更出兵,人衔枚,马摘铃,不得扰民,星夜兼程,务必于明晨拂晓,在沈家村一带寻觅到淳于涛的人马,一旦找到,不宣而战。若是你输了,就不用回来了。说是他输了,哼哼,你可当地访查百姓,他的扰民之举,押他来见我。杨将军,我这样安排可好啊?”
杨牧远硬着头皮答道:“主官带兵严整,确是我等武将楷模,若是淳于涛兵败,或是扰民,末将愿共坐失察之罪。”
“好,一言为定。都散了吧。唉,这一天真累。亲兵,随我回府。”
主官到了营门外,又寻了一匹健马,口中轻叱,良驹飞腾。
进了宁国府自己的府邸,把马鞭丢给门官,轻盈地迈步登阶,郭旗牌恭敬地站在门内候着。见主官来了,上前汇报:“已把您的同乡公子安顿下来了,此刻他正在洗浴,我已寻了丝质的新衣服备好,淮阳厨子在后面料理。”
“ 甚好,今夜把跨院西厢房上屋熏香备好,给他住宿。”“
“主官,您真是重情重义,对同乡如此隆重。”
“少要多嘴,留神短舌。你给后院乐班传话,让她们梳妆准备着,今晚席间,我要听排练的新曲子。”
“是。”郭旗牌传了话,觉得渐渐不便,和府里的家人叮嘱一声,自去了。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傻书童已经洗浴穿衣,在两名丫鬟的引导下,来到了府邸的会客正厅。主官早已在正中落座,见到书童穿着新买的丝绸罩袍略大,下阶紧步过来书童身边,亲自动手与他整顿衣服巾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拉着手送他落座,留两个丫鬟在身后站立伺候。
傻书童虽然在沈家当差,有些见识,也不曾见过这般风雅的大宅厅堂。坐在那里,淡淡丝竹相闻,萦绕耳畔。瞪起来斜视的眼睛,控不住留出的涎水。环视四周,见大厅甚高,墙壁挂剑,廊柱古朴,上面镶嵌瞪目吐舌的人头,雕作铜台秉烛。虽是室内,两廊却建有玉带花池围绕,内有名品多般。两朵兰花清隽,方寸相隔,似伯牙子期;一株绣球,攒起来铁拐李八仙相聚;角上一大株曼陀罗,似扶不起的玉环春睡。花香馥郁,却隐含一层腥风。
主官面如冠玉,身后是卧虎的屏风,上身衣服,胸缀宝石,两手环配珠翠,端起一只犀角酒爵,相敬书童劝酒。书童哪懂得什么饮酒的礼仪,有样学样,笨手笨脚,咽了一大口甜香陈酿。主官见他这般,就有了几分瞧科,再举起玉箸示范他吃起淮扬名菜。
酒至半酣,主官兜着圈子,以关切的口吻问书童,生活起居,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套出些背后的缘由。书童虽傻,不如比干,也留着两窍玲珑心,谨记着沈大老爷守口如瓶的教诲,腹中斗着酒力,用逐步削减的清醒,守卫牙关。渐渐地,主官遗憾地打了个哈欠,自嘲道:“哎呀上差,你看我这记性。明明安排了舞妾乐班,却忘了唤出,让她们在屏风后面站立许久。恐怕今晚宴席之上,依我做东,这宴后的枕席之上嘛,就要听从她们调遣了。啊,哈哈哈哈。”
言罢击掌,手上的大戒指在灯下闪烁。倏然乐声欢动,一列嫦娥下凡,首尾相接,个个身材丰盈,星眸竹腰,身裹轻丝薄绢,轻拨管弦。唱的不是当朝曲牌,却是新练习的前朝名作,《清平调》三首。这时候主官兴头大起,插上一枝海棠,端着酒爵,欠身离座,来到书童案前,把他请起,轻轻推入舞林,舞妾们纷纷拢来,带他起舞。这书童饮酒发了,难以支撑,目眩神迷。不防主官斜靠在他吃饭的案前,两手藏在背后,旋动戒指,扑簌簌掉出些粉末进入酒爵。然后又大大方方拿起来,递到晕头转向的书童面前,殷勤劝酒,近在咫尺地见他喝得涓滴不剩,十分欣慰地叹息一声,随口唱出一句:“倚天把剑观沧海,斜插芙蓉醉瑶台。”……
三更,宴后,一名高个子舞妾,挎着醉酒书童的肩膀,把他扶到西厢房宿歇。主官却并未回卧室,而是冷水净面后,到了书房等待。
四更,侍寝书童的高个子舞妾一声不响出了西厢房,径到书房见主官。主官问道:“可有收获?”舞妾道:“分毫也无。口里只会说些山野蠢话,颠三倒四,全无见识,身上我也看过了,没有纹身印痕,也无私藏夹带。”
“他可对你着迷?我都吃醋了。”
舞妾啐一口,“一个糊涂顽童,风月不通,吊我胃口。”
主官笑着掠一下舞妾的下巴,说道:“攒一些儿也不差的,好事不怕晚。”
舞妾又啐一口去了。
主官收起笑容,唤出一名随侍,问道:“现在几时?”
“四更一刻”
“军中可有动静?”
“马青山所部,已于二更造饭,三更出兵。”
“唉,这回我是真的倦了,睡去吧。”
此时,马青山正率领骁骑营驰骋在宁国府去沈家村的官道上,因出城已远,不用担心鼓噪扰民,便催马放开四蹄。所率骑兵,人如猛虎,马若欢龙,一个个不知疲倦,悍勇争先,都要第一个看见沈家村的日头。
……
笋丘下的草丛里,露珠映出金黄,这一棵棵青草柔嫩,一触便倒,却无比坚韧。泼皮也似的厢兵天天无赖,却也未能扼杀勃勃生机。清晨里,这一群顽皮癞象又三三两两聚来,栖息于此,半个多月,也倦了唬吓乡童老弱的勾当,只是从昨夜的床上爬起来,换个地方浑浑噩噩罢了。
他们不知,远处高坡上有一支马队,掩在山背后,为首的几原将佐,安静地俯瞰笋丘山地形,更把他们当做猎物,窥视着。
马青山道:“金睛兽,你看到了什么?”
旁边一个红发黄眼的副将说道:“从我们这个高坡脚下,到对面山下,约有一千两百步,地势平缓,绿草覆盖,有长有短,适合马军行进,也能暂作埋伏。对方骑马将佐一人,其余歩军一百三十名,兵器是木杆长枪,身披软甲,没有硬铠,没有弓弩,没有警戒。”“
”骁骑营这次出兵多少人?“
”主将一人一马,副将一人一马,骑兵三十人,战马三十匹,发兵至此,没有减员。”
“孙子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现在敌军人数反倒是我四倍,我命你将对方歩军全部活捉,只把那个当官儿的留给我,你可敢接令?”
金睛兽慨然道:“主将,我们骁骑营都是百战余生的马军精锐,对付这样的泥巴歩军,以一当百又有何不可。”
“好,我且看你如何施逞。”
金睛兽下去安排,耐着性子等学生们都上了山。陆陆续续,开始往外放马。
山下厢军远远看见有马,一匹,两匹……,一数竟有八匹之多,光背无人骑乘,一边前行,一边啃着路边的野草,走走站站,踢踢踏踏。就有几个会骑马的军兵好事,站起身来跑过去,用手扳住马头,就要跨腿骑乘。哪知道还没坐正,就是一声惨呼,从马背上摔下来,抱着腿翻滚。厢军头领见到了,说道:“这几个废物,如此儿戏,可知道骑马和骑驴骑狗大不相同。你们都听了,凡有能把这些马匹骑回来的,重重有赏。”
更多的厢兵奔了过去,也是一样下场。过去几个,倒下几个。有个跑过去的厢军眼乖,看见了古怪,吓得魂飞魄散,回身就要跑回来,口中大喊:“马,马下有人!啊!”
话音未落,身后一支霸道的狼牙箭贯肩而出,把厢兵带着前冲,被五寸长镞钉在地上,高声惨呼。
厢军这才惊觉,不防这八匹马已经到了眼前三百步远,只听一声唿哨,马身下镫里藏身的骁骑营将士翻身而起,端坐雕鞍。两人一对,并排而行,挽着一根倒刺长绳的两端,催马前冲。厢兵被两匹马超越时候,都被长绳兜腿扫倒,挣扎着刚刚站起,又是二队冲来,还是两人一起,手里不是长绳,却是碗口粗木,扫来正是前胸肩膀位置。
几个往复冲锋再看,半数厢军被冲倒受伤,堆起一座人山。其余站立的,也早被吓呆。骁骑营骑兵手舞长刀,纵马连成一圈,把厢军围在垓心,往来驰骋。这些厢军没有多少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早已军心涣散,弃了兵器投降,不管马上的厢军首领如何喝骂,也控制不住。
这时候,骁骑营主将马青山策马到了近前,笑嘻嘻看金睛兽指挥军士,把厢兵一个个捆绑起来。厢军首领坐在马上,大呼道:“马青山,你不宣而战,诡诈偷袭,我心中不服。”
马青山道:“李大彪,我料到你这么说,所以令人不要动你一根汗毛。留着一对一,我跟你玩儿”
“马青山,我知道你手中铁棍沉重,可是我手里的大枪,也不是吃素的!”
“哟!你既然知道我铁棍的厉害,还敢叫阵,我岂不是太没面子。金睛兽!”
“在!”
“你来接过我手中铁棍,放在一边,看我如何拿他。”
李大彪暴怒道:“你狂!”发声喊,催马挺枪,分心就刺。
马青山含胸把双臂胸前一抱,用镔铁护腕迎枪,放枪尖儿入来左手臂弯,顺势夹住枪杆。李大彪撤枪不得,二马接镫,马青山右手抽出背后铁弓,连头带盔猛地套在了李大彪脖子上,用弓弦一绞脖项,马靴一蹭坐骑,胯下马泼楞楞奔出,把李大彪直拖下来,在草地上勒着脖子拖行。跑了几步,唯恐拖死了他,把手一松,放开铁弓。李大彪头盔早掉,双手护颈,在地上几乎晕厥。
不知什么时候,边上聚了不少沈家村百姓,见到马青山如此英勇,为他们出气,一时间欢声雷动。马青山向乡亲们抱腕道:“末将是宁国府兵马使治下武官,受了主官差遣,特来沈家村验兵厢军。他们若是曾有扰民劣迹,也一并处罚。”
村名们有胆大的喊道:“这伙厢军以练兵为名,聚在这里扰民半个月了,没少欺压良善。”
“我等过路的还不打紧,就是山上书院里的先生,学生们,一天几趟,饱受欺凌。”
村民们纷纷附和。
马青山记在心中,说道:“好,我这就为你等做主。”说罢命金睛兽从李大彪到厢军,一个个剥了衣甲,当面打军棍,又用绳索拴了一队押走。
不出两日,沈家村厢军都指挥淳于涛降级革职,调往宁国军军前听用。他的上级杨牧远降为都指挥,戴罪赴职。又给二人罚俸,将罚俸之资购买文房百份,送上笋丘山宣弘书院来。这些采办都由马青山经手,他身穿锦战袍,带着一队士兵挑着几担礼物,上山拜望。
佟先生在书院接着,听他说明来意大喜,按学生名单收下礼物。又和马青山攀谈,谈到他原是自己老友辛弃疾,三年前在湖南所建飞虎军的骨干将领,相见恨晚,携手谈了很久,亲送下山拜别。
如此这些天过去,傻书童竟还没回到沈家村。又过了几天,那一挂大车才把书童从宁国军送回。管家沈福听着车夫的埋怨,多付了车资打发去了。再看这书童,早不是过去气象,身上穿着绸缎,手里拿着珠玉,腰里还有银票。管家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慌忙拉他去见老爷回话。
没想到沈大老爷见他,并未问话,只说了句,“既是赏你的,你就收着吧,这几天辛苦,快去歇了吧。”可惜没高兴几天,月末的一天下午,书童趴在下处桌子上睡着,就再没醒来。管家喃喃道:“无常殿,果然无常。”
宣弘书院恢复了往日的气象,佟先生按着学生名册收取的文房礼物,一一分发下去了。连在家戴孝的秦天一,和许久未来的夏二郎,都有一份。因两家相距不远,同班的薛石柱把两份一发送到了夏家,托夏二郎再转赠秦生。夏二郎自己不用,顺手给了暖絮儿,那一份却要给秦生送到窝棚去。正巧暖絮儿抄录完秦生的《四书集注》,托二哥一并还回。
这些天来,秦天一更沉默了,早晚只在河边劳作,终日不休,打上来的鱼,吃的吃,卖的卖,剩下的就送人。懒下了读书的心,只用劳累来冲淡胸中的苦闷。二郎好容易找到了他,给他东西。秦生见了文房礼品,并不十分欣喜,淡淡一句:“家都没了,还给谁读书呢。”看到自己丢失的书,却很惊奇,问夏二郎书从何来。夏二郎道:“那天是我妹妹拾去了。”
晚间回到窝棚,秦天一把文房放到一边,先取出书来,不看字迹,却放在胸口,一页页轻轻抚摸,时不时还有幽香入鼻,似有若无。到秦父下葬满一个月时候,秦生拿着一篓鲜鱼,到父亲灵前祭奠。恰好看见暖絮儿也在她母亲墓前出入,微笑着听着身边的献婆婆口若悬河。
见到秦生来,暖絮儿脸红,躲进桃林去了。秦生在父亲坟前又拜了几拜,烧化纸钱。起身后,把出一尾鲜鱼,赠与孤苦的献婆婆。献婆婆接过了,却说道:还有一个人的呢?在哪里?
“还有?是谁?”
献婆婆冲着卢妇人墓前桃林一努嘴,是暖絮儿在里面。秦生施礼朗声道:“多谢夏家小妹帮我保管书籍。”暖絮儿羞赧,也无处躲避,从桃林挪出来,对秦升福了一福。秦生见到卢妇人的墓碑,说道:“我许久也未曾问候大娘,今天且拜一拜。”说罢,整理衣服进了桃林,恭恭敬敬跪拜了出来。
献婆婆见二人相对,虽然十分难为情,却都不肯离开,噗地笑了。对秦生说:“我说你这后生,记性恁地不好。人就在你面前,你该做些什么?”
秦生恍然,掏出一尾鲜红鲤鱼,柳条穿了,双手捧到暖絮儿面前说:“多谢夏家小妹帮我保管书籍,些小微物相赠。”暖絮儿的脸红得也和鲤鱼没什么差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献婆婆推她一把,说道:“你帮他管书,他送你鲤鱼,你收下也是应当应分。还不快去拿了,要人家等你一辈子吗?”
暖絮儿用眼睛在献婆婆脸上剜了几下,一跺脚,上前提了柳条,跑回家去了。秦生望着暖絮儿的背影发呆,轻轻叹气。
献婆婆道:“你这后生,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见了姑娘回去,为何叹气?”秦生道:“婆婆,您也看出,我对这夏家小妹,确有情谊,看来她对我,也不十分烦恼……可是我,父母已然殁了,自己又家贫,在此地举目无亲。无人媒妁,也无钱彩礼,我虽然年轻,可是好像这一生,已没什么指望了。”
献婆婆责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娃子,连我这个老婆子都懂得道理,你这念过书的人怎还不知。有道是:将军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寒门出贵子的事情还少吗?你是一贫如洗,可是你人品端方,学问又好。我一个在坟地混吃的老婆子都听人说过,你的文章是很好的,先生也器重。若是有朝一日能够中举,哪怕只是个秀才,将来教学做馆,也有一条出路。那时候去夏家提亲,有什么不许的?”
一番话说来,秦生默默无声。
“说来暖絮儿这孩子,也是命苦。父母也不在了,两对哥嫂,那个心里有她?还不是当个刺绣的女工在家里使用。依我看,这家人迟早把她卖了。这孩子又是哑巴,能卖到什么好人家去?唉,秦生,我说你呀。你若是好好读书,有了功名,也切不要贪图富贵,做那负心的事情,娶她上门。这一下子,是成全了你们两个苦命人,救了自己,也救了她呀。”
秦生听着,慢慢抬头,眼中湿润,却恢复了往日刚毅的神情。慢慢说道:“谢婆婆教诲,我不应动摇初心,继续刻苦攻读,才是出路。”
“这一边,我替你想着。若是女娃儿脸皮薄时,我也替你试探传话,成全你们一对苦命的。你且自己好好读书就是。”
秦生喜道:“如此就多谢婆婆了,多谢婆婆。我去读书了。”说罢,纵身奔出。
次日,秦生收拾利索,早早回到了书院,拜过佟先生,恢复上课。到了晚间回家,在江边生火照明读书,小心翼翼捧着,眼睛看到了暖絮儿看到的地方,仿佛和她对望凝视。手抚摸到了暖絮儿抚摸过得书页,仿佛轻轻握着她的手。
暖絮儿这边,那天提了鲤鱼回家,哥哥嫂嫂倒也不问。晚间,暖絮儿刺绣,针脚下是一个英武的渔夫在船上,岸边,是一个秀丽的姑娘在织网。
待续
欲知后事如何 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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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 “倚天把剑观沧海,斜插芙蓉醉瑶台”一句,取自电视剧《唐明皇》主题歌歌词,非作者原创,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