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发小结婚,非得让我回去。说实话,这个时候真的有点不情愿,因为我外面有人,情正浓意正蜜。但不回去又说不过去,毕竟二十多年交头换颈的感情在那儿,何况别的伙计早都踮着脚往回跑呢。
喝喝酒,闹闹洞房,念念旧,也就热闹那么一阵子,之后,各自像麻雀四散飞去。我也想像麻雀一样扑楞楞拍着翅膀一头向南飞去,无奈哥哥看我回来了,他正好去武汉办点事,让我替替他。
我们村有一片平坦的畈地,土壤肥沃,无论种小麦,花生,棉花,不用怎么操心,都会有个好收成。只是现在农作物价格太贱,辛辛苦苦一年,实际收入没多少。很多土地上或者荒着,野草连天,或者栽上白杨,任其钻天地长,有点头脑的,便栽上果树,比种庄稼强多了。
我家就与左邻右舍的农人将土地合成一片,全部栽上梨树。经过三年的细心管理,梨树郁郁葱葱,长势正旺,很快就挂了果。
要说,这片土地真的适合种梨树,青色的葫芦梨,麻色的圆梨,淡黄色的香梨,结得满满的,全都又甜又脆。
我们村垸大人多,历来彪悍,偷偷摸摸的事天天发生。梨子也不例外,倘没人照看,再多再广也会被人倾刻一扫而空。我们合伙的几家便每天安排人轮流照看,四处巡视,虽然辛苦点,但数票子时的那种快乐能让人忘掉一切。
哥哥走了,我便照看,其实也挺惬意的。太阳烈时,便在树荫下歇一会,口渴了,便挑两个脆梨滋润一下。我们规定,偷一个梨赔五十,农村就这样,没有什么法不法的,土匪之村必用重典,否则不足以震慑。村干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天热了,他们及其家属三姑六姨也想吃梨子。
这一天,我吃了几个梨子,正在树荫下揉着肚子准备躺一会儿。刚一仰头,看见远处的机耕路上有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摇摇晃晃走了一段,四处瞅瞅,有些鼠头鼠脑的样子。我从树叶间探出头,紧紧盯着他,感觉会发生什么情况。果然,可能看到没人,他下了机耕路向梨树靠拢,我正要出来,却看到他弓着腰,手摸向了裤裆。
我松了一口气,敢情是尿急憋不住了。我缩回身子,皱住了眉头,似乎听到哧哧的水流声和一股子尿臊气。过了约摸两分钟,有嗵嗵的脚步传来,我再探出头,那人一边走一边啃着一个大梨子。哟嗬,还真大胆,偷上了。
我一下冲了出来,拦住了他,问他怎么偷梨子。那人五十来岁,一副庄稼人的打扮,脸上红通通,醉眼朦胧,显然是走亲戚多灌了几口。
他倒实诚,结结巴巴地说,在她三姑家死劝着喝了点酒,在路上憋得慌撒了泡尿。哪知,尿完了,一抬头,顶上那么好的梨子,口一下渴了,没忍住摘了一个。嗯,水分足,又甜又脆,好吃。他晃着脑袋,打了一个饱嗝,将梨子塞进嘴里,呱地一声又咬下一大边。
我又好气又好笑,问他不知道规矩吗,这梨子是私人的,偷吃一个要赔五十块钱。他嘴像被人扯住一下张着不动,嘴里满是梨子块,酒似乎一下醒了。
我们说着话时,其他合伙的也过来了。你一言我一语,没得说的,五十块,就是本村人一样不例外,掏钱吧,莫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