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外婆的回忆录(3)

外婆走了。她真的永远离开了我们。

从一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肉体,变成了墙上那张黑白照片。她和我们是两个世界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不久前回去看她,她说她的手都是老皮,聊了很久的天,现在想念她,只能通过烧香对着牌位说。大家烧了很多东西给她,还有触屏手机,我们开玩笑,阿嫲很先进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谁教她使用。潮汕关于死亡之后有自己的信仰,我们都愿意相信,她去修仙了。

外婆的后事办得很体面,九十高寿,寿终正寝,儿孙满堂,百人悼念,同宗族的人在祠堂帮忙了五天,妇女们晨暮哀哭了五天,潮汕人称“作孝”,往生咒各种经文声声声震耳,子孙们披麻戴孝进行各种仪式,殡葬队敲锣打鼓唱歌舞蹈,才到初五这天,天没亮大家都赶来送她最后一程,子孙们四辆车护送。外婆生前总盼着她百年之后,能热热闹闹,她想见的人都来送她,她想有仪式、有尊严,最体面的走,终于,这场后事比她想象的还热闹,她一定是开心的吧。

送外婆最后一路的时候,小姨哭着说,再也没有妈可以叫了,以后晚上也没得去看老母亲了。我问二姨,以后阿嫲的老人屋会不会就锁掉了,她说她不知道。我问我妈,阿嫲以后的遗像挂哪里,她说她不知道。弟能送阿嫲去火葬场,舅舅交给他外婆的一些证件照保管,回来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偷藏了一张。

妈哭着喊着,不要盖棺,不要送她妈妈走。所有人都在劝她,老人高寿,福气好,她不能哭太激动,要顾好身体,不然外婆不能安心离开。她们不知道,妈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不懂这道理。所有人以为她只是在舍不得她妈妈,其实她在哭她的前半生,她没了妈,更是没了一份寄托。

我哭,是舍不得我外婆。还有那些回不去的过去,再见是物是人非。小时候,可真好啊

有个老人说,所有人最后都要走这条路,外婆就这么过完她的一生。我也想到未来我没了妈,我也要面对死亡,我会怎么样?

人这种生物,多渺小啊。我们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去往何处。一生总在送走坏掉的老掉的生命,又迎接来新鲜的青春的生命。活到最后,只有看多少人来送我们最后一程,才体现不长不短几十年的生命里,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我们活成了什么样的人。

嘟爸说,他是外婆派来继续带给我们幸福的。小弟说,真好啊,天上又多了一位守护我们的亲人,以后做事都多了很多幸运和勇气。

对于妈妈来说,她需要一些时间缓冲。但我们都说,对于外婆来说,她解脱了,她去另外的世界会更开心,她会得到她追求的道她的法。妈妈的前半生翻篇了,我们会努力让她更幸福。告别复杂的人事,慢慢开启新的简单的小日子。

我知道,外婆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保佑我们健康。

而因为死亡,我们也更确信,为什么要努力生活,为什么要勇敢拼搏,为什么要去活出更多可能性,因为生命只有一次,让自己获得力量,用力、用爱、用责任,守护更多人,让生命更丰富多彩,让生命影响生命!

我的外婆,结束了她平凡又伟大的一生。她会影响我们很久很久。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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