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兵户人家的传承---搜山检海的兀术

“好吧，只是我得慢慢道来，先捋清楚一下前因后果。”秦桧一捋胡子，道：“我大宋朝自从南渡以后，失去了中原之地，国土范围大减，因而可以征收粮饷的数量也大减，不能跟北宋时候相比。平日里保养的军队数量也大为减少，能够野战的兵丁仅有50万左右。”。

“仅有？50万还少啊？”小武差点跳起来，“在别的朝代，往往出兵十几万、二十万，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你说的是。”秦桧接口道，“但北宋之时我军的正规部队可有二百多万人呢---光是拱卫京师的禁军就有八十万！数量是远远超过了历朝历代，然而他们多半是步兵，平时也基本没有向外扩张的任务，所以缺乏野战经验。”

“若跟辽军、金军比的话，宋军最大的缺点是反应慢和速度慢，非常容易失去战机。若是同擅长野战的虎狼之师搏斗，除非是人数强于对方十几倍，同时对方又无法骑马逃走，才有把握取胜。”

“真是这样的吗？”小武有点疑惑：“我记得宋朝实行的是兵户制度，军人的孩子一定得参军，荒年还要征召受灾人民中的青壮年入伍吃皇粮，所以军队的数量是有增无减。此外，宋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因为兵户家的孩子都是很小就开始练习家传武功的。”

“你要是这么说，那兵户人的武艺还不止是家传武功而已---他们多半从小就能兼学几门武艺。除了跟父亲学习家传武艺外，至少还有一种武艺是跟着母亲学的。”秦桧接口道。

“母亲也会武功？宋朝的女人不是要裹小脚吗？按照陈朱理学的要求，女子连随便出门都不可以，何谈练武？”小武又诧异了。

秦桧哼了一声，道：“你说的那是一般的老百姓人家。事实上，百姓人家一般不会和兵户家庭结亲，因为一旦结亲，老百姓就等于也入了兵户了，就得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当兵。”

“所以兵户家的男孩一般只能和兵户家的女孩结亲。既然兵户的女人注定要嫁给兵户，所以她们也就从小练武；这样将来丈夫出去打仗的时候，她们还能在家里督导孩子继续练武---甚至有时候兵户家女人还能亲自出战。”

小武恍然大悟，道：“对啊，杨门女将就是这样的！我原来就很奇怪，杨家将家传的武功是不错的，但为什么从杨大郎到杨七郎的老婆也各个武功高强？”

“而且好像杨门女将练的都不是杨家枪---有用刀的，有用棍的，就连烧火丫头的武功也不错！原来她们都是从别的兵户人家里嫁过来的，自带不同的家传武艺！没错，杨门女将当然是可以上战场的，并且绝对不比男人差！”

秦桧点头道：“甚是。不过兵户人家也讲究门当户对的。杨令公家的武功地位都不低，那么杨家儿郎能娶来的、也肯定是其它高级武将家的女儿。所以杨家的小孩除了祖传枪法之外，只要有精力去学，那什么呼延鞭法、排风棍法等等秘传绝学也不是没有机会掌握的。”

小武恍然道：“难怪杨宗保、杨文广等后代可以一直出类拔萃啊。”转念又道：“但是杨家儿郎里只有一个人特殊---就是杨六郎。他娶的是柴郡主---这个老婆可是完全不会武功的。”

秦桧哂道：“那是皇上赐婚的，是特例！一般情况下，兵户儿只会娶兵户女。”

小武点头道：“好吧。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宋军战斗力不强呢？”

秦桧叹道：“我宋军若是阵战、或是守城，表现是还不俗，但从不以速度见长。自从后晋的儿皇帝石敬瑭、割让了燕云十六州给了大辽国之后，中原地带无险可守，老是被动挨打。契丹的骑兵来去如风，而我军只有少量部队骑兵较多、可与之抗衡，大部分军队都是干着急使不上劲，若是配合时机稍有闪失，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

“另外西夏王李元昊称帝之时，我军前去征讨，人数虽数倍于西夏军队，却在三川口、好水川，两次大战都惨败而归。虽然西夏伤亡也不少，但仍只有我军伤亡的几分之一，而他们的神臂弓、铁甲连环马都使得我军士兵大批横死。”

“可见我军不太擅长打大规模远距离的运动战，何况女真人的骑兵比之当年的辽人和西夏人更是凶猛。并且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就是金人极善于军事冒险。这点我宋的军事思想没有跟上，甚至包括辽人的思想也没跟上，所以皇帝才会被俘。”

小武疑惑道：“军事冒险？你是说金人喜欢赌博式的打仗？”

秦桧正色道：“正是。跟宋、辽、西夏都不同的是，金人更喜欢‘擒贼先擒王’的战法。别国军队可能置大部分兵力于正面战场，只派小部队奇袭和骚扰敌军后方，这是一种稳妥的打法。但是金人特殊，可能是因为他们数量不多的原因，经常将所有的军队用于奇袭，根本不顾自身的侧后方可能遭到对方大军的打击和合围。”

小武道：“这的确是一种胆大包天的赌博。但是金人每次都能赌赢吗？”

秦桧叹道：“可是他们至少赌赢了好几次，尝到了甜头。所以辽国的天祚皇帝，我大宋的徽、钦二帝，都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俘的。甚至在杜充献出建康之后，兀术又领着十万大军飞渡长江，竟敢直取临安，在我数十万勤王部队的围追堵截中，紧盯着高宗皇帝而施展‘掏心战术’！”

小武道：“这次他没有成功。对吧。”

秦桧微笑道：“当然！如果这次他再成功，世上就没有大宋了！不过事出突然，高宗皇上闻讯之后，什么也来不及布置，只得飞速离开临安、渡过钱塘江、再前往海边的明州（宁波）。而兀术在被钱塘江水涨潮淹死部分金兵之后，依然不依不饶，渡江追往明州。幸好张俊所部在明州死战，掩护皇上入海南下，形势才稍有缓解。”

“然而兀术仍要‘搜山检海擒赵构’，一边与张俊力战，一边又分兵追往台州、温州、福州，一路不停，似是不擒皇帝绝不罢休。而这时候，我大宋散布在全国的军队大都干着急、根本赶不上金兵的步伐。最后，幸得岳飞部将牛皋带兵冒雨及时赶到荷叶岭，堵住金兵的追击去路，不然差一点又一个皇帝被金人擒去了。”

小武笑道：“高宗皇帝还是很果断的嘛。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第一重要的就是逃走先。若是稍有犹豫、或是死守临安的话，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秦桧不以为然道：“皇上和我还是很了解金人的，包括他们的军事思想。他们既然想速战速决，就绝不能给他们速战速决的机会。”

“至于国都临安，根本用不着守，兀术虽然已经拿下了临安，但那绝不是他的目标。只要皇上走了，他就不会在临安分兵驻守，甚至不能让他稍作停留。”

小武恍然明悟，点头道：“我明白金人的战术了，那就是一个‘快’字！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他们以快打慢，就算是打不赢、然而再跑，反正你们的大军也堵不上、追不上。”

秦桧点头道：“正是。金兵千里突袭，深入敌后，虽然冒险，却也给我方制造了极大的混乱。因为当时既不知道皇上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金兵追到哪里去了。于是百姓大乱，民间流言四起，就连附近赶来勤王的大军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每天都有皇上已经被俘的谣言四处传播。有些部队刚来、又撤回原驻地待命，等看清楚局势再说；另有些部队被认为是通敌的，谣传是他们私放了金兵通过防区，金人才会来的这么快。总之，怎一个乱字儿了得！”

小武拍了一下大腿，叹道：“金人的战术的确厉害啊！若是能趁乱抓住了皇帝，战争基本上就结束了；若是抓不到，那就趁你们反应不过来、再从缺口中快速跑出。其实根本谈不上缺口---因为你们根本没有人能够组织大军来包围他们。既无人领导，也不真正了解敌情，反而可能被挑拨地互相残杀！”

秦桧道：“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岳飞是立下大功的---他没有惑于混乱，而是一力稳住了局势！当时，岳飞部正在江西剿匪（不是重要的活儿），正好距离浙南不远，所以最先赶到皇上身边，并调集本部所有兵马，挡住了金兵去路。”

“与此同时，岳飞派人招呼各处军队、都向皇上靠拢，摆出了包围兀术的架势。兀术的军队连续攻打荷叶岭几天，都被岳飞的军队扼险死战击退---看来已无法迅速取胜、待下去就要持久战了，兀术也就果断放弃而向北撤退了。反正岳飞本部兵少，防守倒还可以，肯定不敢追、也不能追。”

小武赞道：“岳飞那是立下了救驾大功啊！也就他的部队能有效抗金吧。”

秦桧同意道：“岳飞打仗是不错的。但在军中论资排辈，还只能算是后起小辈；本来仅是一个都统制，离高层军官差的还很远。不过他运气好---‘功莫大于救驾’！‘武昌开国公少保都元帅’，皇上的封赏可真是让他一步登天了。”

小武笑道：“但你也应该感激他！没他的话兀术可是无人可挡！皇帝被擒的话，你这个宰相还能当下去么？”

秦桧苦笑道：“嘿嘿，我是感谢岳飞拯救了大宋，在这一点上我跟皇上的心情是一样的。不过，你还不了解高宗皇上，在他的心目中、岳飞是远高于我的，也比我亲近的多。”

小武大为诧异道：“这是为什么？我还以为你才是皇上的贴心人呢！”

秦桧尴尬道：“道理很简单：岳飞救过驾嘛！而我，总是有人说我私通金国、或是意图大权独揽，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也解释不清。”

“皇上的执政风格是‘用人要疑’---他在这方面有太多教训了。而岳飞对皇上有过救命之恩，自然不用受任何人怀疑。若不是荷叶岭死战的缘故，也有人说他是杜充余党---图谋投敌或为北军内应，岳飞也分辨不了。”

秦桧靠进一步低声说：“杜充投敌，而他原来带过的人马实在太多，都有嫌疑！若不能证明对皇上的忠心，恐怕就算留在军队里，这些部将也不能再派去重要岗位---只能投闲置散。别人打大仗、立大功的时候，他们多半只能派去剿匪而已。”

小武张大了嘴，惊道：“这么说起来，还是兀术帮助了岳飞一把！没想到啊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