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后来重新写了个微信公共号版本:都说王维用诗画画 其实他还用声音写诗。公号版更成熟,但这篇是自娱的,纯粹为自己写,纯粹自我的表达,虽没有公号的好,但还是不想把它更新了。可以让我自恋地找到那种最初的源发感动。
这真是个有点神经病的题目。
我其实很想把题目写成一首朦胧诗,一首神情恍惚的朦胧诗:
让我在尘世的边缘
静静地看你 和你们
静静地看 和听
喧嚣了 我隐去
清冷了 我聆听
聆听那远远的 远远的
生命的 气息
我聆听 抒写
但不进入
我 在我的
河中小洲
这样的距离
让一切最美
这样的距离
正好 安放我心
这首诗,就取名为
“在河之洲
——读王维《山居秋暝》有感”。
不知道会有多少眼镜掉了下来:王维的《山居秋暝》怎么被你感成这样了?!!
因为这是我的感啊,是用我的生命体会去感的。王维写这诗时有没有这种感,我不知道,我只写我感的。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太熟悉的一首诗了,熟悉到简直没话好说。
前四句是千古名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美到无话可说,清冷唯美。但和王维其他几首以清冷著称的禅意诗相比,这四句诗,清冷略少一点点,惬意和欣喜多了一些些。
《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空山,是王维喜欢的意象,没有人间的喧闹和嘈杂的山,没有十一假期挤满游客的山,是空山。
这三首诗,包括《山居秋暝》的前四句,都清净无人,禅意十足,但《山居秋暝》接下来的两句,却出现了人,而且不是“但闻人语响”的那种,是很有人间气息的“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就是这两句让我兴发感动得有点神情恍惚。
竹喧归浣女,竹林深处,有女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月圆的秋夜,寂静的山间有过这种体会:
秋夜微凉,人心清静,月光如洗,寂寥无人,你静静地在松林里看着月亮,看清浅的泉水带着月光的晶莹流过长着绿褐色苔藓的圆石,很美,很静,很舒服,但看久了,好像有点冷清,会有种落寞慢慢从脚底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清冷,会慢慢变成冷清,又变成凄清。
就象柳宗元在《小石潭记》里所言: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就在冷清和凄清之间,远远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
在安静的长满树木的山林里,女子的声音经过了反复的反射,带着一点点悠悠的空远的回响,传来。
这种山林里的声音效果和大草原,大沙漠里的声音效果很不一样,草原沙漠空旷无阻隔,声波缺少反射,声音效果是单刀直入的,直接了当,没有辗转的余韵。而山林里的声音效果经过山林树木的重重反射,既远又近,灵动亲切,声波仿佛从各个角度包裹着你,充满着温暖的质感。
浣女,不管是洗衣还是浣纱,总之,明月初上之时,她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了,人不会太多,太多就嘈杂喧闹,就不会有这种声音的美感了,就那么三三两两的,一声高一声低的女性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下子,驱散了冷清,还有落寞。
这是清冷之中,出现的恰到好处的人间气息。
莲动下渔舟,也许是晚归的渔舟顺流而下,也许是渔舟入水月夜捕鱼,你听,远远传来了莲叶摇动,舟楫击水的声音。在宁静的山林里,水摇莲动的声音会让人觉得声音很远,但是又仿佛就在耳边。
这里的浣女和渔舟可能都没有进入视线,可能浣女和渔舟都是根据声音进行的猜测,也可能浣女和渔舟会远远的出现,但是,不会太近,不能太近。
这两句诗,最吸引我的,是这种在出世与入世之间的微妙的平衡,出而不远,入而不耽,这种带着抽离感的亲近,构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审美。
这种平衡和审美,是“在河之洲”。
在河之洲,河流中央的一个小沙洲,岸边的人过不去,无法打扰它,但可远观它,对沙洲的世界心生想象。沙洲上的关雎也好,人也好,在这一方安全的,不被干扰的家园,可以被诗意地栖居,又可远远地,观望岸边的世界,接受它需要的,拒绝它不要的。
它离开尘世,但不远离,它在尘世的边缘,可以逃离喧嚣,又可以感知人间,它仿佛一方精神的净土,在不远不近处,不即不离地,守候着自己的精神家园。
这样的距离
正好 安放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