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王良
烀猪头和抹花脸
城里过了正月十五,年味就淡了。在农村,还有点余头,还惦念着“二月二”吃猪头。
正月里,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把猪头眼窝、耳朵里的毛用火扦子烧挫干净,也有用烧开的沥青浇猪头,揭层皮的,毛拔得精细。还有借到冬季烤柴油车底机壳的喷灯燎,猪头收拾的便是更加干净利索了。放进大铝盆里泡两天缓缓血水,切开分成几个大块,再用花椒、大料、桂皮和姜块烀到八分熟,用肉钩子刨住,捞进盆里凉透。烀好的猪头肉“二月二”吃掉一些,大多都埋进大酱缸,压上自家做的豆瓣酱。进了伏里,没什么油水时,捞出一块浸渍成红色的猪头肉,切上一盘,就着死面饼子吃,越嚼越香。
小时候看母亲在正月做过几次酱猪头肉,家里人多,都是没等到二月二就吃没了。那时候的好人家猪头也没有送人的,倒是经常听说媒婆子会收到的酬谢多是猪头,因为穿针引线功劳大。但穷乡僻壤的,也都是象征意义的口头说说,没听说村里哪个媒婆子真得过猪头。其实那个年代,也只有那些日子过得相对好,有存货的家里,出了正月还能剩下猪头和猪蹄,普通贫困人家的猪头早就吃光光了。过了二月二,就没什么想头。
城里的人似乎不知道十五的原味,只是煮煮汤圆,没完没了的爆竹,忽近忽远交错,轰然的,隐约的。农村的十五,天还没等落黑就开始送灯,各家的祖坟门前,路口,房头,或是小路的暗处,苞米仓子的门口前都放着,用蜡油滴进罐头瓶的瓶底粘住矮过瓶口的半截蜡烛。连鸡窝,猪圈门的墙根,甚至茅屎楼里也点上蜡烛。几乎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影影绰绰地闪着鬼火一样的烛光。这些都是姥爷每次领我们去后沟给姥姥送完灯回来时,一个一个点亮的。
这一晚,在农村,孩子们是亢奋的。极其兴奋地挨家挨户的东串西跑,直到后半夜都不消停。因为这晚上有抹花脸的风俗习惯,大家互相取闹,可以不分男女老少。抹到谁了不能恼,但也有小孩子被大孩子抹哭的。抹花脸,就是把手伸在锅底,使劲摸一巴掌锅底灰,然后手背在身后,伺机偷袭抹谁脸上,抹一把就跑。多是躲在人家门后,另一个孩子在窗外骗喊屋里的孩子出来玩儿,等他应声出来,便趁机下手。屋里的孩子有鬼头的,就藏个心眼说:你进来吧,家里没大人。进去的孩子就会被猫在身后的另一个孩子抹一把花脸,惊的嗷嗷喊着往外跑,其他的孩子都嘎嘎地乐。这时两伙儿孩子就自然混成了一群,呼喊着各自的歪主意和鬼点子好,又串到别家去哄骗。
也有躲藏在路边柴火垛暗处,等着几个提着高粱杆做架子,外面用各种彩纸糊的灯笼的孩子。用雪弹子突然打碎灯笼,掉在地上,灯笼就会被蜡烛点燃,烧散架。使坏的大孩子便会乐得开心,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被袭击的小孩子多是惊恐半晌,才缓过神,眼瞅着烧剩高粱秆子的灯笼,就嗷嗷地哭。这种事记忆里我曾经干过,有时躲在暗处没被发现,窃喜得使劲捂住杰子的嘴,怕幸灾乐祸的乐出声,极力压抑住心里乐开花的坏笑。
这些灯笼的做法其实很简单,一会儿的功夫就会做一个。颜色也多杂,红的或是粉的,黄的。灯笼底下横梁中间向上穿过一根洋钉子,露着半截,点着的蜡烛先把钉子尖燎热,再插上蜡,钉子就顺畅的坐进蜡烛屁股根,固定好。上面的横梁用细绳子取中一系,随意抽一根棍子挑起来,就妥了。
正月十五,孩子都玩灯笼。大人们则稍微贪着黑,有的也提着灯笼,走很远的路去给祖上的坟头添把灯火照亮。或许是认为十五的灯火会照亮冥界的万千世界。老家街里的后山是块坟茔地,每到正月十五晚上,山半腰以下,肩挨肩的坟前,各式的蜡烛映得坟门错错明明,幻得树木叠叠暗暗,极为阴森。也听说二彪子胆子大,后半夜去捡拾过被风吹灭的剩蜡。
那年读初一,听家里人说邻居俊乙,十五晚上,一头栽进刚过刘秃子家的涵洞里,磕得脑袋像刚叨过仗的血头公鸡似的模糊。涵洞也不深,口沿处向里铺压着张俊义家的插黄瓜架用的柞树棵子。俊乙背着儿子,从街里的父母家吃过晚饭回来,喝了几小盅酒,有点晃悠。儿子阿平趴在父亲船一样的身后。过了刘秃子家没几步,俊乙就奔涵洞去了,平子在身后急喊:
俊乙的老婆桂英是绿江人,没上过学。长得大手大脚,很壮实。挑水扛柴火像老爷们一样。俊乙磕伤躺在炕上,也没去包扎。桂英就用烀猪头的大料垫碎了,敷在伤口处。几日也不见效,红肿着。赶巧被来探望的堂兄弟看见,问烀的是什么药,我看怎么像大料似的,桂英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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