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美人计

这些天来是福俊洪做龚家上门女婿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一向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龚长山，现在竟是一副灰溜溜的模样。更让福俊洪感到扬眉吐气的是，他虽然名义上是龚琳琳的助理，实则已是实际上的副总。

龚琳琳实在讨厌过朝九晚五地的刻板日子，她喜欢生活无拘无束，睡到日上三竿，每天清晨从睡梦中被闹钟叫醒，着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于是她不顾父亲的反对，索性不去上班了，于是福俊洪就成了虽无名而有实的副总经理。

龚长山有些绝望，这个女儿是指望不上了，她只顾自己享受，而不知为父分忧。唉！怪只怪自己对她一惯娇宠溺爱。可是，难道自己几十年千辛万苦打拼下的家业，就要拱手送给这个对他不恭不敬的上门女婿了？一想到那封举报信，龚长山就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那天只要他稍微冷静一下，稍微认真看一看，就会发现破绽。其实那天福俊洪把举报信递到龚长山手上的时候，心里也是非常忐忑的，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封所谓的举报信不被识破。但是当龚长山把他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举报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时候，他真想上前去拥抱他这个岳父了。他担心龚长山缓过神来再仔细辨认，所以他从地上将纸团捡起来又用力揉搓一番，但这封已经像手纸一样柔软的纸上，字迹依然清晰可辨。而当龚长山将这张“擦屁股纸”撕得粉碎的时候，福俊洪真想要给他一个响吻呢。这时即使是字迹专家也检验不出真伪了。

现在福俊洪虽然是副总的助理，因为他曾经担任过公司副总，所以员工们仍习惯的称他福总。福俊洪呢，也很享受这个称谓。他飘飘然地想，我当总经理是迟早的事，就连吴斌也这么以为，所以他也改口叫福总了。然而龚长山可不这么想，他可不想被福俊洪揪着他的小辫子过后半生。

这天龚长山把福俊洪叫到他的办公室，递给他一迭材料，说：“这是咱们公司开发响马湾地产的全部资料，从今天开始，这个项目就由你负责。”

福俊洪有点受宠若惊：“龚董，这个项目一直是您亲自负责的，我……”

龚长山挥挥手说：“唉，人不服老不行啊，最近我是越来越感到有心无力了。你年轻，有文化，有能力，你就多挑点担子吧。”说着，龚长山闭着眼用一只捏着额头，像是很疲惫的样子。

福俊洪知趣地刚要离开，又被龚长山叫住，说：“这项工作不轻松啊，我给你配了一个副手。”说着拿起桌上的电话说：“叫小杨进来。”

随着敲门声，走进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龚长山介绍说：“这是福副总，这是杨菲菲，刚毕业的大学生。小杨，你以后就跟着福总工作。”

福俊洪晃了晃了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龚长山居然也叫他福总。正发楞时，听到龚长山又说：“小福，这个项目关系着咱们公司的发展，你一定要做好，尽全力做好，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做好。”口气虽然带着他一贯的霸气，但也充满了殷殷之情。说着，竟然站起来走到福俊洪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福俊洪差点就感激涕零了。

在杨菲菲搬进福俊洪办公室的同时，吴斌搬了出去，他说龚董派他做保卫工作。福俊洪想，公司没有保卫部门呀。他一向讨厌吴斌，管他什么保卫保安的，只要不天天在自己的眼前晃就好，也没多问。

响马湾，顾名思义，就是响马河转弯的地方。福俊洪也不知道这条不大的河流为什么叫响马河，难道这一带曾经盗匪出没？这个房地产项目，首要的问题是河。河既是一个卖点，同时又是一个难点。由于响马河在这里转了一个大弯，响马湾几乎是三面临水。这里在开发之前，是一个很大的村子，上万亩土地。由于地势较低，一遇雨水多的年份，就要轻则歉产，重则绝收。九年前的那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使响马湾变成了一片泽国。所以当闻水色变的村民们听说要在这里搞开发盖楼房，他们以后就能像城里人那样住上楼房，再也不用担心会发洪水，几乎都举双手赞成，所以前期的搬迁及征地补偿工作格外顺利。

摆在福俊洪面前的难题是，怎样保证当遭遇五十年一遇甚至百年一遇的洪水时，一楼不遭灭顶之灾呢？他的第一个设想是：填平低洼地。这个方案因为土方量巨大成本过高而被龚长山否了。第二个方案福俊洪还没有想出来，这些天他天天在响马湾周边转，被风吹日晒得几乎和当地种田的老农一样黑了。这天他回到家中，龚琳琳几乎认不出他了：“啊呀，你刚从非洲回来吗？”难怪龚琳琳会大惊小怪的，他们夫妻已经有十几天没打照面了：为了尽快拿出第二套方案，福俊洪经常加班到很晚，当他深夜回到家里时，龚琳琳不是睡下了，就是出去玩还没有回来；而一清早，龚琳琳还在梦乡时，福俊洪又出去了。

这天几个在河中嬉闹的孩子给了福俊洪灵感：何不在响马湾建一个水上乐园呢，疏浚河道的沙石泥土正好可以填到低洼地，真是一举两得；河堤栽两排龙须柳，这种柳树不仅有保护堤岸的作用，它垂下的枝条长长的，细细的，还略带弯曲，随风摇摆，婀娜多姿，极具观赏性。另外再在河上建一座廊桥，即可遮阳避雨，又可休闲观景。说不定响马湾会成为当地的风景名胜呢。

当福俊洪把他的设想写成方案递到龚长山手上时，他看到龚长山冷峻的面孔现出笑意，福俊洪总算舒一口气。但是在董事会上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他们说，这个方案太不切实际：一则，北方的夏季时间很短，水上乐园一年要闲置半年；二则，河道不是谁都可以疏浚的，水利部门批准的可能性很小；三则修桥可不是盖房子，不是你想修就能修成的。理由看似很充分，福俊洪的辩解没有人听，方案被否决了。会议很快结束，董事们一个一个昂首挺胸地走出会议室。福俊洪抱着头叹气：“唉，人微言轻啊！”

让福俊洪有一丝丝安慰的是，他的方案得到杨菲菲的欣赏，她赞不绝口地大声夸赞：“福总，你太有思想，太有创意了！”她拿着那纸被否决的方案，边度着步边像朗诵似地说道：“在炎炎烈日下，人们在水中游泳、嬉戏，在河边的树荫下野餐，吃烧烤；情侣们一边划船一边谈情说爱，啊，好一座水上乐园！不喜欢下水的人可以在风雨桥上看他人劈波斩浪，也算是享受到水上的乐趣。”说着一步步直走近福俊洪，指着方案说：“至于冬天闲置的问题，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福俊洪兴奋地问：“什么建议？”

杨菲菲凑过来，两个人几乎头挨着头了，她说：“到了冬天，河水不是结冰了吗，我们可以开发一些冰上项目啊，滑冰啊，冰车啊，陀螺啊，冰雕啊，雪雕呀什么的，夏天的水上乐园到了冬天不就成了冰上乐园了吗！”

福俊洪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一把抓住杨菲菲的手说：“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回董事会的那些糟老头子就没话说了。你太有才了！”

杨菲菲看样子也很兴奋：“福总，有才的人是你！啊！我太爱你了！”说着竟抱着福俊洪亲吻起来。

福俊洪被这个冷不防的一吻搞晕了，他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福俊洪！你这个混蛋！”接着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是龚琳琳，她怎么来了？福俊洪正要解释，咦！杨菲菲怎么不见了？紧接着他又听到一声怒吼：“福俊洪！你这个白眼狼，亏我那么信任你，你竟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是龚长山的声音。

福俊洪连忙解释：“琳琳，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是我看到的那样是哪样？大白天，在公司，众目睽睽，你们都相拥热吻，背地里说不定还干出什么龌龊的勾当呢！吴斌说你跟杨菲菲怎样怎样我还不相信，今天被我抓个现形，你还狡辩什么？”龚琳琳说着掏出一迭照片摔在桌子上，扔下“离婚”两个字愤然离去。

福俊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和杨菲菲两人在一起的照片，有拉手的，有深情对视的，有拥抱的，还有一张是两人并肩走出酒店的。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呀，他和杨菲菲从来没有拉手拥抱的举动，更没有去过酒店呀。

看热闹的人散去了，福俊洪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想，今天的事太过蹊跷，怎么杨菲菲刚刚吻他，龚琳琳就出现了？“栽赃陷害！”福俊洪一拳砸在那些照片上。他拿起一张仔细看，一边看一边想：“谁会陷害我呢？”想来想去，想到了龚长山头上：“这是他使的美人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