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许多这样的时候,我们想睡,但闭上眼睛总是无法入睡。一些我们尽力想遗忘或者是想短暂放下的事,会不由自主的跑出来,在大脑里蹦哒,活蹦乱跳着。
也有许多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风吹起山河,有细雨轻轻打在山河上的声音。
我甚至能听到远处黑夜里,有叶子落下来的声音,许多飞虫穿梭在林间,翅膀拍打着落下来的树叶,清脆而让人不知所措。
时光从窗口灌了进来。我听到有些声音,像是岁月在屋顶上爬行着,从山脚下开始,去了城市的另一边。
他们如同永不停歇的流水,哗啦啦的,声音很轻,但又那么重,每一声都听得真真切切。
又像是收音机里沙沙的声音,在我们睡梦中醒来,忘了关上收音机的声音。磁带已经停止了转动,但沙哑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二
从床上看出去,窗台上的花,有花瓣刚好掉落,叶子轻轻在窗台上摇曳着,像是要接住那落下来的花瓣,又像是要在这夜深人静时翩翩起舞。
挂在窗台上的风铃,被摇动的花叶时不时的摇曳,也发出清脆的声音,从窗台上传出去,可能去了不远处开着窗的姑娘梦里。
有时风大一点的时候,那盛开的花会摇摆得大一些,像是要把挂在天边的云,引到窗前来。
窗帘在巨大的黑夜里,被挂在灯火里的白云倒映着,如同那些遥远的白云眺到了眼前,全部都挂在窗前,透过城市的光,被窗帘晃动出五颜六色。
星星落在远处楼顶上的太阳能上,反着光,像是整个苍穹被装进了夜晚下的楼顶,随着灯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眨着眼睛。
隔着海隔着山,不远万里。
飞机从头顶上飞过去,带起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还没有入睡的人,有时是从路边摊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有时是路灯打在马路上的声音,有时是孤独的人踢动停在路边空瓶子的声音。
接着也有卷帘门被拉下来的声音,还有匆匆赶路的声音,惊起还没有入睡的狗,狗吠声打破了这夜空下的平静。
有姑娘的笑声,也有姑娘的哭泣声,岁月在这里短暂的交替,形成一幅活跃的画。
我想把这所有的一切都打包,放到冬天的火炉上烤。
三
有一次看到落了许多流星,那时还是少年,和别人一样,许了愿,然后睁开眼睛对着夜空笑得没心没肺,想不到后来那愿望真的实现了,在梦里我骑在一颗巨大的流星上划过夜空,只是我一直没有看到后来我是怎么坠落的,直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回忆不起,也在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从云南西双版纳边境出去,穿过老挝,直到泰国,没有火车道,都是穿梭在崇山峻岭的公路。过了边境就是一个小镇,没有太多的人,孤寂的落在山里,那里的夜晚繁星点点,会有河面下的少年在垂钓,很干净的河水,风吹起树叶,落下来在水面上划出波纹,扩散开,去了等在另一头的少年那里,从岩石上流过的河水哗啦啦,哗啦啦的在苍天古木下打转着年轮,一只海鸥贴着水面飞过,惊散了白衬衫下的阳光。
路边用随便积木搭起的客栈里灯笼摇曳在风里,露天的吧台,还有桌椅在小镇里雨淋霖,很多时候我都会坐在那里,等一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相遇,还有等一个故事从心底沉淀。
直到后来有人从时光里跳了出来。他大概是一个孩子。
他给我看过的就是她他拖着行李箱去参加一场又一场考试的样子,后来她他问我,你知道我行李箱轮子的印记像什么吗?
我说,当然是像轮子的印记啦。
他说,不是,她他身后的行李箱轮子留下的印记像是卧在地平线上的铁轨,永远都是平行的。我回答她,呵呵。
关于铁轨,我想到二战,那个像是在黑白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年代,火车仅仅只是一节又一节的铁皮,运送一批又一批的人上战场,然后全部阵亡,最后留下一段一段的火车道,在战火纷飞里继续平行着,分成无数个段落,再也不是无限延伸。
可是还是继续平行着,等着火车经过的刹那,方可以亲吻冰冷的铁轨。
画会被风吹雨打去,那些铅笔勾勒的线条永远不会如油画一般在雨水里滴落,在大地上流淌开,给大地涂鸦,染成流光溢彩的边城。
风铃也会在风里被吹落,只不过它会在时间与边境的孤寂中更持久的喧闹着,在黑夜里伴着鸟鸣,在阳光下愉悦,在时间里等着我续上又一个更动听的声音,只是或者我永远不会再去那个小镇,再路过那个所有人都会经过的客栈,无论是不是那里还有眺望远方的姑娘。
是不是有一种人血液里住着风。
是不是有一种人心脏里戳着一颗刺。
月光照在崎岖蜿蜒的路上,没有路灯,没有霓虹,我就坐在路边,酒杯里装满酒,酒里洒满月光,我拿起酒杯轻轻一摇,于是抖散了银河,连星星都在酒杯里飞舞,于是我从黄昏一直到凌晨,把所有的故事都倒进了胃里。在胃里翻腾,连同胃液还有眼泪排山倒海的在浴缸里冲进下水道。
伴着月光,一路跌跌撞撞,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四
小镇中央有个不是很高的亭子,立在空旷的大地上,爬上去,除了月光还有星辰就是无边无际的黑夜,黑夜里总会有赖在心里不走的人出来肆无忌惮的在心底翻滚,跳跃,蹦哒。
直到你热泪盈眶,撕心裂肺的嘶吼,对着黑夜唱所有你耳塞里一直单曲循环的歌,那些歌词句句如刀,斩了流年,杀了微笑,留下一个人醉生梦死。
我记得有人曾经问过我
你好吗?
我说,好。
你还笑得那么漂亮吗?
我一直都笑得很好看。
……
过了一会,她又重先问道
啊呀不对,我们重先来过。
我于是问她,你好吗?
我不好。
怎么了?
我最近一直在相亲,相了许多人,每一个都喜欢我。
那很好啊。
不好,我一个都不喜欢他们。
然后我们就开始沉默,在空旷的小镇里,沉默被放大,在黑夜里形成河面下的月光,在水里荡漾,整条河在山间碧光璘璘,有一段没一段的奔腾在岁月长河里,流过田野,穿过贫瘠的村庄,流淌在繁华城市的天桥下,最后汇集进大海,月光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没了光明。
再后来,打了包,离开了那小镇,连走的时候我在那亭子上也挂了风铃,整个世界不再那么安静,被吵得白天黑夜没有安宁,只要有风轻轻吹动,还好,那里一直有风,风会代替我把那些空旷与放大的孤寂撵走,那个挤满人的客栈不会在那么孤独,还有那个灯笼。
回家路过西双版纳,没有去野象谷,当离开没有人的荒凉,走进人来人往的城市我又嫌太闹,于是在西双版纳的各个小镇里溜达,在路边摊吃超辣的傣族烤鱼,只是这一次没有再打包。
看着车窗外,记得谁说过,有一次我回家,在路上车坏了,于是到点晚了许多,途中一个邻座的女孩爬在我的膝上睡着了,不时的会抽搐,梦呓着什么。
接着,再打一个招呼。
再见,姑娘。
再见,月光。
末了。
我始终坚信,有一天,你会为一个人,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听你曾经不喜欢的歌
去走许多崎岖坎坷的路
挤在拥挤的人群中等他到站
奔跑在人群中追一个背影
同样的也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
会包容你的所有不是
给你穿上鞋
在人群中给你挤出一个通道
在窗台上画一个温暖的笑脸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