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明月何时照我还》 上一章 :(105)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笔者:楼清月
(106)自古难测帝王心
京师 紫禁城 太和殿
朱撷德一身帝服,身旁的钱皇后端淑地坐在他身侧,凌落云席位次之。鞑靼使臣阿鲁台居于下首,低头自斟了杯酒,拱手敬向朱撷德说道:“此次出使大明,不曾想竟然恰逢新帝登基,倒是没准备太多贺礼,还望新帝见谅!”
朱撷德微微笑道:“朕的登基仪典,能得太师观礼已属一大殊荣,朕又哪里会不体谅呢。若此次能与太师协定两国修好之事,如此便是最好的贺礼。”
阿鲁台放下酒杯,故意不接朱撷德的话,眯着双眼摇头晃脑地跟着舞姬地节奏摇摆着,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听闻大明的郕王是个文韬武略地英俊王爷,此次皇帝登基,怎的没见郕王列席?”
朱撷德表情一僵。阿鲁台来京多日,都未曾赞颂过自己,如今反倒赞颂起朱拂玉来了,刚要开口,王振在一旁已先一步答道:“昔日在先帝在时,便曾夸赞郕王殿下学得陛下的三分精髓,陛下选贤与能,自然不会浪费了郕王殿下的一番才华。而郕王殿下更是与陛下兄弟情深,月前郕王自请戍守边陲,称要立下一番作为,作陛下贺礼。”
王振说完,低头瞧了眼朱撷德,见他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起笑容,往后稍稍退了退身子。阿鲁台自然也瞧见了王振,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地笑容:“看来大明也不光有郕王殿下这样的英才,新帝身边,也是藏龙卧虎啊!”
朱撷德露出了得意地笑容,举杯,与阿鲁台遥遥相敬,一饮而尽。
汉王和朱远圻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是讳莫如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阿鲁台正色道:“新帝,不知我国使臣被杀一事,查的如何了?”
先帝在位时,使臣被杀一事交由朱撷德主查,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头绪。朱撷德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便交给了王振督促,此刻被阿鲁台问到头上,不由自主地瞧向了王振。
王振被所有人注视着,稍稍往前进了一步,微微抬了抬头,朝阿鲁台说道:“此事由陛下亲自督办,经过一番调查,发觉此事与金乌国余孽有关,想借机挑唆我大明与贵国关系。”
“金乌国?”阿鲁台眉头一皱,问道:“金乌国被灭国已有十数年,怎的还有余孽未被清缴?”
阿鲁台虽是疑问句,但话里对大明的不屑却溢于言表。朱远圻微微起身,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汉王给按住了。朱远圻看向汉王,见他并未看向自己,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有些颓然地垂地垂下了头。
“当年金乌皇室灭国之际曾修血书请先帝放其国人一条生路,先帝感念金乌皇帝一番为民之心,允诺只要金乌国不起复国之意,便给金乌国人留有一条生路。我大明乃仁义之邦,既有先帝应允,自然未有赶尽杀绝。”朱远坦坐在朱远圻下首,直起了身子,朗朗说道。
朱远圻看了看汉王,见他微微颔首,满眼赞许地点了点头,扶在大腿上的双手不自主地攥起了拳头,眼里地怨愤忍了再忍,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这位是?”阿鲁台看向朱远坦。
“他是汉王之子,乐平郡王。”钱皇后忙温声回应道。
“乐平郡王!”阿鲁台了然地点了点头,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遂又说道:“郡王口口声声说,大明是仁义之邦,为何我只看到了大明对金乌余孽的仁,而未看到大明对我鞑靼之义呢?”
“太师此言差矣,多年来鞑靼与大明两国在边境互通有无,两国交好不执兵戈,此乃大义。太师此时问责使臣被杀一事,我大明已作交代,太师若再咄咄逼人,岂不伤了两国和气?”朱远坦微微一笑,平静对答。
“我明白郡王的意思了,郡王的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是金乌余孽杀的人,我鞑靼无权问责大明?”阿鲁台微微颔首,但话锋一转,反问朱撷德:“郡王的意思,也是新帝的意思么?”
朱撷德看着朱远坦和阿鲁台齐齐地望向自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得笑了笑说:“远坦不过是个孩子,想法稚嫩,太师自可不必当真!”又朝朱远坦吩咐道:“远坦,阿太师是远客,不许对太师无理!”
朱远坦面上愤愤不平,刚要开口,就听汉王哈哈一笑道:“皇上说的哪里话,阿太师是出了名的惜才护幼,方才不过和小儿就仁义礼法之事各抒己见,又怎么算得上是对太师无理呢?“
阿鲁台看了眼朱远坦,点头赞许道:”郡王虽稚嫩了些,但已初见峥嵘。好得很!“说完,阿鲁台用余光微微扫了朱撷德一眼。
朱撷德面上一寒,看向朱远坦的目光便没有那么和善了。朱远坦得了阿鲁台的夸赞,心里并不接受,低下头不理会他,侧头看向朱远圻,见他也低着头愣神,小声地问道:“兄长,方才若是你对答,定能挫挫那个阿鲁台的锐气!”
朱远圻勉强一笑,没有吭声。汉王看向朱远圻,见他神色郁郁,有些不高兴地低声问道:”做什么这样无精打采的!“
朱远圻看向汉王,又看了看目露关切地朱远坦,起身说道:“殿里太闷,儿臣出去透透气!”
酒宴过后,王振陪着朱撷德在御花园醒酒。朱撷德面上沉郁,把玩着系在腰间的龙佩,状若不经意地问道:“王振,是不是在旁人眼里,朕比不过郕王、乐平郡王?”
王振躬着身子,带着谦卑地微笑:“皇上,郕王、乐平郡王之流,不过是强于口舌之辈,您所想所做,考虑的是天下苍生之福,如何比得?”
朱撷德听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看了看王振,赞道:“你今日表现的极好!当赏!”
“小的在您身边耳濡目染,时日长了,自然偷学了些皮毛。”王振谦卑地笑容更胜,轻轻瞟了眼朱撷德,见他开怀一笑,又说道:“不过是学了万分之一,便能得皇上的夸赞,小的惶恐!”
王振的马屁拍的生硬,朱撷德听得却是舒服,含笑看着王振,带着斥责地语气说道:“朕知你是个直性子的人,何时学会了油嘴滑舌那一套!不得有下次了!”
王振一副被朱撷德戳穿的窘迫模样,作势在自己的嘴上轻轻地拍了拍,与朱撷德相视一笑。正笑着,钱皇后身旁常伺候地太监孟德面带着喜色地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朱撷德身旁,躬身施礼道:“给皇上请安,小的恭贺皇上大喜!方才太医来给皇后请脉,发现皇后已怀有了龙裔!”
朱撷德面上大喜,起身便往坤宁宫去了。因着走着急,王振和孟德都是一路疾步行着。走到一半,朱撷德不知为何,忽然听了脚步,回头看向王振说道:“王振,若我未记错,远坦还未婚配罢?”
王振一愣,不知为何朱撷德会突然提起此事,忙应道:“乐平郡王明年才行冠礼,因着还未婚配。”
朱撷德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冷漠道:”明日降旨,将顺德配与乐平郡王。“
说罢,朱撷德便又快步地朝坤宁宫走去。王振和孟德面面相觑。孟德小声地问着王振:”公公,皇上为何降职降得这么突然?该不会是因为今日……“
王振狠狠地瞪了孟德一眼,把他吓了一跳:“皇上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测的么?”
入了坤宁宫,王振见钱皇后依偎在朱撷德的怀里,一脸甜蜜,脸上也堆起了笑容,躬身前去,朝钱皇后说道:“恭贺皇上、皇后喜得龙嗣!”
钱氏看了眼王振,笑着点了点头:“赏!”
王振笑嘻嘻地接了赏,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孟德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朝钱氏说:“娘娘,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皇上方才还说,要为乐平郡王也指门亲事呢。”
孟德从入宫便跟在钱氏身旁,也算知道钱氏的心性。这宫里,钱氏待朱远坦最好,如今朱撷德指了门荒唐的亲事,若不及时提点钱氏,只怕回头钱氏怪罪,便开了口。
钱氏一听,也来了兴致,扭头问朱撷德:“皇上指的是哪家的小姐?“
朱撷德也知钱氏与朱远坦平日里交往不少,本不欲她知道,因着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孟德。孟德见朱撷德望向自己,吓得忙低下了头,动也不敢动。朱撷德看向钱氏,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道:”是顺德皇姐。“
”皇上……顺德皇姐才刚刚失了……“钱氏有些不知所措,但见朱撷德面色不善,看着王振冲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再说,犹豫再三,勉强堆起笑容,看向朱撷德说道:”皇上想赐婚,那是汉王府天大的荣耀。只是汉世子还未婚配,这乐平郡王总不好抢了哥哥的风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