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晴朗時的日光由點發散,那麼陰天便漫天是連成一片的太陽,全屏投下原封不動的白昼。
故此陰天的天光更為扎眼,刺痛得翻不起眼皮。
彼時地心引力樂此不疲地一墜一墜地將我往下扯拽。我知道我年輕著,要向上掙,知道引力不可能被我掙脫,那我就拖著它一同騰空;而我頭頂是明晃晃的白昼!我看不真切那一鋪兜著無數個太陽的白昼的厚度,大約是很厚重的吧。我躊躇要不要等天晴——猛地扎上去未必看得到我愛的一塵不染的蒼穹。
可是我還知道我正在老去——即使我端著一顆迸動著的心臟使它不沾絲毫滄桑的油彩,我端著心臟的雙臂也會在油彩中浸泡得疲軟下去。我除心智外的所有不可避免地在老去。我或許等不到天晴。油彩會源源不斷地渾濁著湧來,一寸一寸地抬高著水位。我苟且地等待,終有一天會縱它封掉我發聲的喉,淹沒我感官,剝奪我赤誠地觸摸世界的權力;最後毫不費力地漫過指尖,噬去我終我一生捧在最高點的一顆心臟。
我年輕的想象力尚且飛揚著帶給了我等下去的結果,我仍有發聲能力地說,我不等。
引力沉著我的軀幹,我也要向上去,它一定要抽扒些下去,那我便丟卸我老去的肢體,只留雙臂托心臟上去;如若它雙臂也不要我留,我便千鈞一髮時將它一擲而上——我要我的本我在我愛的地方年輕下去,一直一直;即使不完整地活在蒼穹,也不要完整地腐敗在油彩。
——記住你今天的話。求你,千萬不要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