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5月回老家，母亲给了我一包她新采的清明茶，大概有两三斤。没想到，这竟是母亲递给我的最后一袋茶叶。
清明茶，顾名思义，即是在清明节前采摘的茶叶。清明节前的茶叶，嫩叶初长，色泽翠绿，放眼望去，一根根嫩尖浮于茶树之上，像一个个绿色的小精灵在眼前跳跃。满目的葱绿，又像一幅色泽浓郁的水彩画，不，是一幅天然的水彩画。
在老家旁边的高山上，有一片绵延好几里路的茶山，那些茶树大约1米左右高大，种得十分整齐。在小的时候这片茶山还有人承包，负责除草杀虫，一排排茶树被修理得整整齐齐，一走到茶山就像有一排排的小士兵在欢迎你，很有仪式感。
小时候，清明节前后，去山上采茶叶是我们最喜欢的一件事情。每每做完作业，母亲便带着我和姐姐，爬几里山路，来到茶山，开始我们神奇的采茶之旅。
小时候，并不知道茶叶为何物，只知道可以泡水喝，但是泡出来的水，又苦又涩，我十分地不喜欢。但我却喜欢将这一片片嫩叶采摘下来，装在我带去的袋子里，看着袋子逐渐地鼓起来，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在茶山有人承包的那几年，茶叶是不允许采摘的。但对那嫩绿的渴望依然阻挡不了母亲和我们，有时我们就和看茶山的人打起了游击，他在山那头，我们就在山这头；他在山这头，我们就在山那头。偶尔撞见了，我们只有在他的斥喝声下仓惶而逃了。
除了看茶山的人让我们望风而逃，茶山里，还有两种东西至今都让我恐惧，一种是蛇，还有一种就是千脚虫。清明节前后，正是蜇伏万物初动的时节，在那茶山里一不小心，就会窜出来一条条令人恐怖的活物，有些有毒的，也有些无毒的。
母亲和我有好几次都遇到了蛇，但是每次都是蛇绕道而跑，母亲照样在后面诅咒：“雷打火烧的，雷打火烧的。”关于这个诅咒，我从未与母亲讨论过它的由来和含义，但据我揣测，应该是农村传统上防止蛇虫近妖的一种诅咒吧。
茶山里有很多千脚虫，每次在茶山中采茶时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他们，也有时一不小心翻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松针，它们就会出现。每次看见千脚虫，看见那密密麻麻的脚，我的头皮就会发麻；更何况他们还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来驱赶侵犯它们的我们。
从茶山带回几包鼓鼓囊囊的茶叶，把茶叶倒在竹盘里，摊开，一种新叶的清香在满屋里蔓延。母亲准备开始炒茶叶，她先用大火把铁锅烧热，然后把茶叶倒进锅里不断地翻炒，茶叶在铁锅里迅速的萎缩，母亲又把炒熟的茶叶倒在竹盘里，快速地用手搓揉。她也偶尔叫我们在旁边帮忙，像她一样用手搓揉茶叶，刚炒出来的茶叶清香无比，再放在太阳底下晒过几天，就可以把茶叶储藏了。
我觉得茶叶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抓一把茶叶，用滚烫的开水一冲，那干燥和微黑的茶叶立马就像活过来一样，在水里舒展，呈现出就像初长在茶树上的绿意盎然。
今年清明，我回家为母亲扫墓，本来计划再去看一看茶山，采一点清明茶，但却因为时间的关系，只能在家门口仰望数眼那高耸的茶山，想起母亲曾经的点点滴滴。
只是如今，我再也喝不到母亲亲手为我采摘的茶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