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对门张大婶，今年87岁，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女们成婚立家后，按农村习俗，与小儿子住一起。
农户人家，儿子儿媳整天出去在地里忙活庄稼，只是午饭晚饭回家吃顿饭。小儿媳心直口快，说话大嗓门，嘴不饶人。婆媳俩虽在一个屋檐下，但碰面少有笑脸。
张大婶辛勤劳作习惯了，在家闲不住，总想干点啥。以前她烧点稀饭，炒点菜。儿媳嫌弃她炒的菜难吃，不让她炒，只让她把菜切好，准备好，等儿媳回来再炒菜。等儿媳回家做饭时，张大婶心想帮忙在灶下打把手，拉拉风箱。这时，儿媳就不情不愿地嚷道：“去，一边去，不用你。”
碰到这种情况，张大婶在外边就自言自语地说：“唉，人老了咋成这样了！”
有一段时间，张大婶只给自己与老伴做饭。儿子儿媳回来，他们自己另起灶做饭吃。
一天，儿媳从地里干活回家，莫名其妙地大骂起来。说是家里瓮中盛的粮食少了，是儿子偷偷地卖了出去。
张大婶说儿媳是指槡骂槐，心中不平，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叫救护车送到乡镇医院。经过洗胃涮肠一番折腾，幸亏无大碍。慢慢休养吧。
期间，打电话给在新疆打工的三儿媳，三儿媳回家后也埋怨：“作为长辈，不能自寻短见。真有个三长两短，给下辈落个一身不是。”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还真是。
后来，回老家。听母亲说，对门张大婶用绳子上吊了——缘由我没问，或许问了，现在已忘却了。那是早晨起来，老伴找不到张大婶。原来在后院一间小屋子发现她上吊了，赶紧解救了下来。
我从小对“死”、“鬼”、“神”之类的词比较敏感。闻此事后，好长时间，我心里有点恐惧，不敢再见张大婶。
几年后，在市医院，碰见了张大婶的儿子，得知张大婶傍晚横穿马路回家时，被一辆飞驰的小轿车撞出去二十米外，大腿摔骨折了。赶忙买点东西去看望张大婶。张大婶面容憔悴，不想吃饭。便鼓励她不必多想，应好好吃饭，好好养病。
听说，这次看病，五个儿子共同承担了费用。
六七年过去了，张大婶身体依然硬朗。每次回老家，路过她家，都禁不住转头望一眼。常常看见她坐在自家门前，椅子旁放着长长的手杖，远远地向你招手，热情地打招呼。有时路过没碰见张大婶，她出门只要瞧见我们的车子，就过来坐一小会儿聊两句家常。
前几天，我刚回家，正在后院帮母亲做饭，张大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出走。
我问：“做啥去？”
“给你抱两个西瓜去。”
“不要的，家里有。”
“别吭声，我抱不动，走。”
我不管找何种理由，都被张大婶阻止了。一直拉着我到她家，挑了两个大西瓜让我抱了回来。
现在，不知为什么，很少听见张大婶抱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