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摆上药不久,钱贵回来了,一回到家,就催促夏荷花赶紧动身。两人到二姐家时,夕阳刚好到地平线上,红彤彤的。钱贵把车子停在胡同口,下车进胡同,发现几个姐姐和老梁正在二姐家门口扒棒子,一问才知道,他们从早晨七点开始忙活,从地里掰来拉回来,一直忙活到现在。他们并没有告诉钱贵主要是收棒子,钱贵以为是提前过十五呢。
夏荷花进门放下东西,找了个马扎子,重又回来加入扒棒子行列。夏荷花说上午回老家了,姐姐们你一言我一语问夏荷花父亲和弟弟家姐姐家的情况,夏荷花一一回答,边说话边加快手里的速度,争取不比姐姐们慢。这些活计夏荷花以前没有干过,好在没有什么科技含量,只要肯干就能干得了。姐姐们问完夏荷花老家那边的情况,又开始说夏荷花,让她劝青青赶紧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你是当妈的,这些事就得你催啊。再有给介绍的,不能拒绝,时间久了,人家会以为孩子有毛病。”夏荷花不好说别的,只能“诺诺”答应,说到底人家是为自己孩子好,这个时候绝不能不识好歹地乱说话。
钱贵一边帮二姐夫做菜,用柴火炉子炖鸡,一边给外甥们打电话,让他们来吃饭。原来二姐两口子打算让孩子们都来,被钱桂英钱桂芝挡住了,说,“他们不来干活就别来吃饭。”通知得太晚了,梁超四口和三姐家儿子到场时都快八点了。”
七点半左右,钱贵拍了一张菜肴的照片发到亲友群里,意在“召唤”孩子们。这时候大家实在干不动了,进屋歇息准备吃饭。青青拨过视频通话来,和姑姑们一一打招呼。镜头里的青青很上眼,彬彬有礼地说话,最后和他小姑说话,钱桂芝刚提了一句“现在稳定下来,该考虑找对象了……”没听见青青怎么回答的,电话结束了。
饭很快吃完,夏荷花注意到姐姐们离席了,也起身去扒棒子。还有很大一堆呢,如果扒不完,他们走了,二姐二姐夫非得扒完再休息,所以姐妹们都搭把手,人多出活,估计男爷们喝完酒,她们就能扒完了。一会儿,梁超家两个闺女、三姐家的孙子也过来帮忙。对孩子们来说,这些活计很是新奇,不用撵他们,他们自己愿意干着呢。
很大的一堆玉米,五六个人一起扒,用了二十分钟,居然扒完了。天已经黑透,夏荷花起身,去屋里找方便袋,打算装一些玉米须回去。前些年夏荷花血压高低压高的时候,喝过一段时间的玉米须,血压正常后就不喝了;钱贵一直喝着,他不能喝茶,只好每天冲些菊花苦荞玉米须和白蒿,玉米须不多放,就放很小的一团。原先那些玉米须是夏荷花给父亲要的,喝了两三年,快喝没了,这段时间夏荷花一直想着再弄点儿,没好意思给父亲开口,没想到想啥来啥,来二姐家串门,无意间竟然遇到了,夏荷花心里满是欢喜。找来方便袋,装了满满一包,塞得很结实,边塞边说,“不够的话,二姐明天再拣也来得及。”也就是玉米须不算什么好东西,姐姐们知道是自己弟弟喝,所以不怪乎夏荷花拿的多;若是稀罕东西,夏荷花这个表现就太贪了。三姐钱桂云和四姐钱桂芝也少装了一些,她俩血脂血糖稍高一点,倒是老大钱桂英,一共没说要这个东西。
夏荷花提着玉米须进屋,坐下来。屋里现在只剩下二姐夫和老三钱桂云家的外甥,梁超出门接电话去了。他们正在讨论房价下跌的事儿。这是今天夏荷花第三次听人们说起房价了。上午回老家的车上,兄弟媳妇说起来,亲戚在房地产公司上班,现在工地上没有人,都空置了,现在不是房子降到位没降到位,现在没有人敢买;在老家堂屋里,大姐夫说,幸亏儿子和儿媳打架才没买房子,如果买了,得多花三四十万,退休了还还着贷款呢。在这儿听他们说起李斌买房子,买到了高点上。“那有啥办法?”夏荷花想,“李斌买的那个房子,统共花了五十来万,即使知道后来房价会跌,估计也得买,早搬出去,小两口早安排一家四口的小日子,总比梁超那样强,和老的挤在一起闹别扭。”自从生日晚上老梁梁超爷儿俩闹别扭之后,后来见过他们几次,夏荷花发现,老梁父子都低调了好多,不那么扎扎歪歪了。刚才老梁从网上看到了一个稀奇的视频,还拿给钱桂英看呢,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的。
夏荷花略坐了会儿,看见孩子们进屋,知道钱贵回来了。刚才他领着孩子们去买冰激凌了,奖励他们帮忙扒棒子。夏荷花起身,提起玉米须和自己装手机的小布包,走到了大门外。大家起身回家,老梁顺便拉着一车玉米皮,丢到村里指定的地点去,然后沿着河沿回河内村了。小贝开车,钱桂英和两个闺女坐上来,等着梁超打完电话上车。钱桂芝拉着钱桂云回社区了。
那桌子菜花了老李一下午的时间。他有耐心,爱好厨艺,属于有情调那种类型的人。记得有一年,老二钱桂玲戴了一条很粗的金项链,是老李给她买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夏荷花知道后大吃一惊,她以为二姐夫和二姐已经不算年轻,怎么还这样浪漫呢?钱贵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礼物。其实老李和钱桂玲比夏荷花钱贵大不了多少,顶多七八岁的样子,妥妥的同龄人。他们两口子很有眼光,自己给自己买了社保,是最早一批自己给自己买社保的人。如今,钱桂玲已经领了好几年的退休工资了,和夏荷花的退休待遇完全一样。
婚礼在眼前,马芹和钱桂兰都催一对新人去拍婚纱照,二人不肯。因为要做海报,司仪要合照,他俩才勉勉强强去了最近的婚纱影楼,拍了几张合影应付公事。其实连婚礼两人都不想办,岳平峰执意不肯,才让步了事。年轻人们嫌麻烦,不愿意拘拘板板,尤其到了他俩这个年纪,许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观点,不像二十几岁时,刚出校门,啥也不懂,容易受人摆布。
按说紫衣结婚,秦斌老家那边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们该来,但是他老家那边除了自己的姐妹没有其他人,主要是他长年不在老家,许多关系没有维系,老家那边的人,紫衣也几乎全不认识,所以能来的人,只有紫衣的两个姑姑。倒是钱桂兰这边的人,远远近近的兄弟姐妹亲戚邻居,得有一二十口子。到了国庆节那天早晨,钱贵租了个大客,把他们连同紫衣的两个姑姑,一起送到紫衣举办婚礼的饭店,一起候过完事。凡是去的都有随礼,钱贵安排好账房,在大厅里风风光光地排队上帐。
安公子这边的操作大同小异,因为在当地,能来的都来了,这么多年岳平峰马芹夫妇随出去的分子,就等着这一场大事回收呢。
之前,莫小凡听说紫衣办婚礼,抽孩子睡觉的空,包裹严实来十九楼送了红包,说孩子太小婚礼现场去不了,提前祝福新婚快乐。在十九楼的最后一个晚上,紫衣鼓起勇气给寒陌尘发了信息,说明天就办婚礼了。这次的信息寒陌尘是秒回,只回了两个字“恭喜”,这两点字就像烫手的山芋,激动的紫衣一会儿看一遍,一会儿再看一遍,似乎能够看出花儿来。
临近婚礼那几天,安公子一直在新房那边布置新房,没有到十九楼这边来,这恰巧给紫衣留下空间,梳理在金绮园六年来的一幕一幕,本来,紫衣以为自己会回忆感情上的事情多一些,比如自己在早晨和黄昏,从十九楼往下看寒陌尘的车子,比如自己在静静的夜晚,自己躺在床上,从拉开的窗帘里看月亮和星星一一走过……没有,紫衣想到最多的事,居然是自己在书房里静静地用功,从一个平台小白成长为一个资深写手,五年的时间,精雕细琢了几部长篇小说。自己才三十几岁,这条路坚持走下去,一定会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成功。这条路并不拥挤,只需要自己不浮躁、不贪图蝇头小利,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做细功夫,长此以往,一定会走得更快,走得更远。
9月30日上午,钱桂兰和秦斌来了,用皮卡车拉来了他们给紫衣预备的嫁妆,没往十九楼上倒腾,直接送到山上别墅去了,只带上来几顿饭的食材。晚上督促紫衣早早睡下,因为约了凌晨五点的盘头化妆,婚礼很累,休息好才能有好的表现。
2024年9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