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咖啡和味道

都说昆明四季如春，如春的意思也就是比常年温度在28度以上的普吉岛要凉爽。

Sean在早晨被室外欣欣向荣的车水马龙和铺路建桥的噪音吵醒，裸着身子给自己泡咖啡的时候，尽管身体健硕，不畏严寒，但与Alan共处一室久了，家里室内的温度一直在26度以上，他还是觉得有些凉意，身上的毛发启动自我防御功能，争相恐后昂首挺胸地表达忠诚。

他看了一下中央空调的控制器，悲催地发现，这里的空调和伦敦刚好相反，只有制冷功能。

他没Alan那么洁癖，在椅背捡起昨天穿的T恤，闻闻肩膀上还有Alan惯用Jo Malone的草木香水的味道，心安理得地套在身上。

他看了看腕表七点半，是早上拿着一杯咖啡哄Alan起床的时间。

他看着桌子上一黑一白两只咖啡杯，觉得Alan的诸多毛病中，怕是有恋物癖这一项。这两只杯子是当年两人分开的第二年，他在Quimper亲手绘制的，黑色杯子上marguerite，代表他当时心中的燃起的希望和藏在心底的爱，白色的杯子上是Begonia，更贴近那时他的心情，是离愁和思念。

Alan把这两种杯子当宠物养，到哪里都带着，有时还会对着它们自言自语，仿佛两只杯子有灵一样，听得进他神神叨叨的嘟囔。

房间里没有配咖啡和茶，也不让买外面的吃喝，Alan早上如果没有咖啡喝，就像没有浇水的Gardenia，一天都会……怎么说呢，用Alan的土话说，蔫了吧唧的。

果然视频一接通，Sean就看到Alan趴在床的边沿，无精打采的脸砸在屏上，垂下来的头发毫无生息。

“Morgen……” Alan眼睛朦朦胧胧地睁着，委屈和Sean撒娇，样子好像又变回到几年前那个懒床的少年。“把我的杯灵还给我……”

“你的，你的”Sean逗着没有精神的Alan“我把它给你，那你能不能把我的抱抱还给我？”

昨天Sean就注意到Alan身上穿的那件藏青的家居服是自己的。当时他设计这套衣服的时候，在工作室做了两套，藏青的是他的，Alan的那套是米白色的。

Alan那个洁癖如果不是累迷糊了，才不会穿错他的衣服，不过他有私心，喜欢Alan穿他的衣服，也就没有点破。

“知道是你的。”Alan嘟囔着，拎起一侧的领口，把脸埋进去“可是都没有你的味道，早知道就不洗这么干净了。”

可能是因为早年视力不好，尽管成年以后做了手术，不再需要瓶底儿一样厚重的眼镜片了，可他喜欢不喜欢什么，依然还是依赖嗅觉。

他喜欢天然草木的香味儿，尤为喜欢带着苦味儿的中草药的味道，喜欢房间里有淡淡的伊兰香，喜欢Sean身上Blanco的味道。

“你身上这件T恤是昨天的？洗过了吗？”Alan眯起眼睛，往屏幕前凑了凑。“不嫌脏吗？”

Sean还存着裸聊的那点儿执念，索性把T恤脱了，凑到镜头前“我没衣服穿，要不然你身上这套还我？”

“一会儿，要有人来检测核酸的！”Alan和他完全不在一个思路上，跳起来就去翻衣服。

他把Sean的衣服挑出来，放在行李箱里，开了房门想观察一下走廊里的情况，不出十秒警报就响了。

“我把箱子用力滑过去，然后你以百米速度冲过去拿？”Alan和Sean商量着运输方式。

“裸奔吗？”Sean去浴室里找到干了的内裤，套在身上，然后把镜头拉远“我对自己的身材有信心，可以满足你想让自己老公在摄像头下裸奔的欲望。”

“滚！”Alan给了他一个白眼，揪着耳朵烦恼“那怎么办？”

“傻瓜！”Sean喜欢Alan偶尔流露出的这种因为缺乏社交而显示出来的弱智，好听一点的说法是天真，傻兔子一样。

“工作人员不会这么没人性的，让你老公裸着的，一会儿送早餐的来，你让他们带给我就是了。”Alan用手指抚摸着镜头里的蓬蓬头，想像着把他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去揪他软嫩的耳垂。“你身上这件也给我！”

“哦……”Alan把手机放在台子上，伸手解扣子“我洗好了，放在袋子里，你自己晾！”

“不要洗！”Sean压低了嗓音，磁性的声音里d略带挑逗的意味“Je te veux ……我想要你…..的味道…”

Alan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在猫眼里等着送早餐的人，看到白色身影的时候知趣地带上口罩，打开了房门。

门口的工作人员似乎早有预料，看着Alan身边的行李箱说“603是吗？先放在门口，我一会儿送完早餐就帮你带过去！”

Alan拍了拍胸口，深出了一口气，弯曲眉眼说“谢谢！”

“不客气。”女孩隔着面罩打量着Alan，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指着放在门旁凳子上的早餐“你老……你先生让带给你的.”

Alan这才注意到早餐袋子里有一只黑色的杯子，上面绘着小雏菊。

“谢谢”Alan的眉眼更弯了，透过口罩，小姑娘都能感觉到他绽放出来明媚的笑颜。

自闭症？小姑娘腹诽着，还抑郁？不像呀！外国人真脆弱！

Alan捧着早餐，正要关房门，又听小姑娘说“哦，对了！你晚上把杯子放门口，我会和同事讲，明天早上帮你送回来！”

Alan抿着温度适宜的咖啡和穿着藏青色家居服吃早餐的Sean视频。

“你怎么带进来的？”Sean扬了扬手上烤得金黄的吐司，吐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黄油。

Alan把食指竖在唇上，故作神秘地说“我放在口袋里了，人是不需要过机器的，这里的海关也没有狗。”

“你这洁癖……”Sean想着Alan入关时，一脸紧绷地忍受着口袋里变软的黄油的样子，就想伸手去揪他的脸。

“你是怎么和那女孩儿讲的，人家肯这么帮你？”Alan轻弹着咖啡杯，黑色杯灵叮叮地泛着酸味儿。

“这有什么难的，真情实景，实话实说。”Sean没敢说，他眼泪汪汪地和小姑娘解释自己老公有轻度自闭症，和抑郁症的事儿。

真情实景，Alan想得完全是另一个景儿。

赤裸着身体和女孩子卖萌的金发碧眼！

“流氓！不要脸！”视频被涨红了脸的Alan给掐断了。

Sean莫名其妙遇袭，险些没给面包噎死。

迷茫地再次发出视频邀请。

无法接通……

叮咚，一条信息过来。

是一只愤怒的小猫的动态表情包。

咔咔两爪子，十道血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