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年代,即使停电,人们已很少甚至再也不用煤油灯,而是用可充电的照明工具照明。想起儿时直到参加工作前,在我的老家,家家户户都是用煤油灯照明,煤油灯也是那个年代乡村屋场夜晚唯一的光亮。
那昏暗的煤油灯光,虽然没有如今的电灯光亮,但在它微弱的光芒照耀下,无数乡村人士,奋发努力,或刻苦求学,或勤奋工作,终于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说来也耐心寻味。在我上小学之前,也就是上世纪的六十年代末,我老家的人虽然很贫穷,但每日里都用着“洋货”——洋火、洋油、洋布。家里点火用的是洋火,照明用的是洋油,身上穿的是洋布衣裤,但我一直不明白这“洋”是什么意思。
直到读小学二年级时,老师教我们认识了“洋”字,并对“洋”字做出解释时,我才明白,原来“洋”代表的外国,洋油就是从外国进口的煤油。
老师还告诉我们,其实,当时我们使用的火柴、煤油、布匹都是自己国家生产的,由于老百姓世世代代叫习惯了,一直还沿袭以前的“洋”叫法,我从很多老年人口中听到的到国外留学,都叫“留洋”。
在家中,我找到放在灶台上的火柴,发现火柴盒上贴的封皮(收藏界叫“火花”)上的确工工整整地印着中文字“某某火柴厂制造”的字样,火柴明明就是国内生产的。
从那以后,每当没有读过书的母亲叫出一个“洋”字,我就纠正一次,于是母亲也慢慢改变了“洋”习惯了,改洋火叫火柴、改洋油叫煤油,改洋布叫士蓝布等等。毕竟,在那时国人都以用国货而自豪,而骄傲。
尽管煤油是国产的,价格还是有点贵,我的记忆里,每斤是3角7分钱,数字并不大,但却相当于那时我们生产队一个成年男劳力,从早到晚劳动一天得工分10分的工钱,甚至还多。
我记得那时我若在生产队出工,最开始做一天才2分,连做1周才可能赚回1斤煤油的钱。
我家由于父亲在单位上班,属于没有劳动力的“半边户”、“四助户”,所以母亲对煤油看得特别珍贵,用起来特别节省。
在我未上学之前,父亲不回来,家里一般不会点亮煤油灯。母亲会赶在天黑之前把晚饭菜做好,让我和弟弟早早地吃了,然后把我兄弟俩送上床睡觉。
母亲则还会摸着黑在家里忙上忙下,甚至连切猪草这样的活儿她都舍不得点亮煤油灯,以致后来她左手五个手指都布满了刀疤,最严重时还砍伤了手指骨。
我上学以后,下午回到家吃完饭,母亲就会督促我趁着白天光亮时把作业写完,以免晚上点灯写作业。母亲口里对我说是煤油灯光线太暗伤眼睛,其实我也明白还可以省些煤油。
上学以后的我对算数特别敏感,喜欢算数,而且算得也准,所以那时家里需要的食盐、煤油和火柴等日常生活用品,基本上都是母亲让我到附近的供销分社去购买的。
我至今还记得,那时粗盐是1角7分钱1斤,煤油是3角7分钱一斤,火柴是2分钱一盒。
每次去供销社,母亲会给我1元钱,多数是几张角票,偶尔是一张1元的整票,要买1斤煤油(因为家里装煤油的玻璃瓶刚好能装上1斤煤油),2斤盐(足够一家人吃一个月),10盒火柴(刚好是一整包),每次还会带回9分钱的硬币。
也许是因为买这些东西的次数多了,我觉得煤油确实很贵,1斤煤油足够买一家人一个月的盐钱,所以也很注意节省煤油。上小学和初中期间,我很少把作业留到在晚上才写。
就是后来弟妹们也读书了,晚上要写作业也是兄弟姊妹几个围着餐桌而坐,我每次尽量把灯光调得小些再小些。
时间久了,弟妹们有时叫苦说灯光暗了,母亲提醒我每天点灯前把灯管(罩在煤油灯上的玻璃罩子)擦干净擦亮,点灯时尽量把光线调得亮堂一些,以免伤了眼睛。
到镇上上高中以后,虽然学校安装了电灯,但停电的日子总是多于有电的日子,而且经常是一到上晚自习的时间就停电了,所以高中时期晚上在教室自习大多也是用煤油灯。
为了节省开支,老师让我们把课桌拼拢,四人共一盏煤油灯。沿用在家里使用煤油灯的经验,我每天晚自习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旧报纸或废纸把煤油灯的灯管擦得通亮的,让昏暗的煤油灯稍微亮一点,这也是我最拿手的事,所以每次班上都是我所在的一组灯管擦得最亮,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
高二时,国家恢复高考,在周末和寒暑假回到家里,晚上也得看书复习功课或做作业,那时家里弟弟和两个妹妹都上学了,母亲为了不让弟妹影响我的学习,为我单独添置了一盏煤油灯,还让我把灯光调得尽量大些,以免影响视力。
母亲还说要想读好书,就不要想着去省煤油钱。书读好了,将来就能挣更多的钱,而且有可能再也不要用煤油灯了。
也许是我记住了母亲的话,没日没夜地苦读。高考前的那一学年,我用墨水瓶自制了一个简易的煤油灯,放在宿舍的木箱上,等到晚上学校统一关灯以后,就点亮煤油灯继续看书做题。
由于光线暗,头部靠灯近,经常鼻子被煤油烟熏得黑黑的,自己却全然不知,第二天早上出操却被同学发现笑我。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的努力(复读一年),终于通过高考,走出了山村。
参加工作以后,虽然是在县城,偶尔也会停电,但正常情况不会停很久,况且我住在单位宿舍,停电就会发电,不需再用煤油灯了。
如今,即使停电,也有停电宝、充电应急灯备用,煤油灯早已成了一种记忆,并难觅踪影,偶尔只能在乡下的农家乐陈列的怀旧物品里看到。
在我的女儿这一辈人看来,那已是上个世纪的文物,但对我们这一年龄阶段的人来说,那也是一段难忘的记忆,甚至感慨是那昏暗的煤油灯,照亮了我人生启程的那一段艰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