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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长的房间真的很亮,这是我第二次到他房间里来仍旧冒出的初印象。此时他站在窗台静静地向下望,我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窗户正对下去可以看到整个游泳池,就好似从井口向下望,一切尽在眼中的控制感。
我转过身随意瞥了一眼,他的房间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小双人床,床头柜上放着他与他老婆的合照。听镇子里的人说他和他的老婆是在科研队结缘的。结婚五年了很恩爱也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来到我们镇子里当镇长。
在往前就一张较大的桌子,上面摆了些植物、动物标本。因为之前的工作原因,有这些东西也不足为过,只是桌子上有一个盒子,上面立着一个虎鲸尾鳍的玻璃标本。
“听说你也喜欢动物科研”当我在环视他的房间时,他也在考量着我。我转过头看见正对上他的目光。他像往常那样一笑,金丝边镜框下显露出几丝褶皱,突然间我确定了我的推断。
他似乎对我的回视没有任何畏惧。他转过身拿起床头柜上的合照,慢慢说道“当年我们是在科研队认识的,那会她也是你这个年纪,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队长争论什么,气鼓鼓,我却觉得可爱极了”他自顾自的说着,抚摸着照片,眼睛里是遮不住的爱意流转。
“后来呢,你们就直接在一起了嘛”我看着他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很是年轻,女孩的脸上神采奕奕,背后是一个跃起的海豚。
“这只海豚叫波仔,是我们之前在大西洋考察的时候,偶然遇见的。我们大约在那逗留了有一周,每天都可以看见波仔在我们船前后游玩,她特别喜欢这只海豚,经常会出去和他互动,还给他拍了好多照片,这张照片就是我们与波仔的最后一张照片。”
“为什么是最后一张?是你们离开了?”我听出了这句话的关键词。
“不,当时还有两天才要走,最后一张是因为周五晚上,她向往常一样在于波仔互动,结果突然一只虎鲸游了过来,她眼睁睁看着波仔被那只虎鲸撕咬没了生气”
“所幸,那只虎鲸那天没有太大兴致,看了几眼我们的船只便游走了,是不是很幸运”说这话时,他看向了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甚至不知道他和我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后来,我们回去之后,她便开始研究虎鲸,当年一只雌性虎鲸在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北海岸不幸搁浅,她知道后,孤身一人去了那边...”说到这时,我听出了他声音的哽咽。
“过程中出了意外?”
“她如愿和当地人一起拯救那只虎鲸,大约有4到5吨重,她们给它身上铺上湿毛巾,并不停给它浇水,让它保持凉爽湿润。最后那只虎鲸回到了大海”
“她很善良,我以为她会去取了那只虎鲸的姓名,顺便割点肉回来做研究”感觉到气氛有些许不对,我试图开玩笑来缓解一下。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以为会这样,毕竟她那么喜欢波仔,而波仔却被虎鲸杀害了”
“那她呢”
“她当时想出海,和当地的几个居民,然后遇到了海浪,整个船都被打沉了”
“有一个水性好的居民游回来说是看见了虎鲸,你说好笑嘛,她们前脚救了一只虎鲸,后脚因为一只虎鲸落水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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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的话,我的脑中也在迅速整理这整个事件。
“所以说,其实她不是你老婆。”我对我的推断坚信不疑
“没错,她不是,或者说没来得及,因为本来我打算等她回来就向她求婚”他摘下他的眼睛揉了揉眼睛,我看到了他的眼里泛起了红色。
“所以你得知她身亡的结果后,颓废之下你离开了科研队来这当了镇长,你想继承她的心愿,做虎鲸研究,于是你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资源,得到了一只小虎鲸。因为虎鲸的成长迅猛,所以你找了省里的朋友排除众议的要在这建这个游泳池,为的就是有地方承载虎鲸,以及它的破坏力”我慢慢走过去,走向了桌子,走进那只上次进来还没有的虎鲸尾鳍标本。
“因为最近镇子上的事,你没有多关注小虎鲸的动态,它的成长速度之快,以及它的破坏之力如此强大,还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上次我来说向上级回报,你是压根就不会这么做,因为如果有官方介入,利用前科研工作人员身份私自豢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就足以让你坐牢”
“你更没想到,这只虎鲸的智商成长那么快,相当于一个十五六岁青少年,它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要不就是楼塌掉泳池坏掉它出现,要不就是使劲呐喊向自己的同伴发出讯号,即使它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方圆公里有没有同伴”我轻轻摸着尾鳍标本说道。
“于是,你把镇子里所有人都召集到这座楼里,又统一安排到朝北向,以至于你做某些事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察觉。这样,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通过科研工作者的头脑将这只小虎鲸杀掉,然后做成标本,摆在这里。你说对吗”我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可他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仿佛我说的这一切都好像是我在讲的一个故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是,他这样的形象,谁看了都会觉得很舒适,很温柔。我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小标本们,继续说道
“但是你忽视了我的存在,所以当我察觉到这不一般的震动频率时,你慌了,在你杀了那只小虎鲸后,你又借助柳叔对我的不满,让大家误认为我其实是有精神疾病,这样一来我说的话就不会有人相信,只会以为我是看书看视频看坏了脑袋。而你的这件事就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至此结束”
“你很聪明”
这是我和镇长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我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单从他紧皱的眉头和“嗯,好,知道了,过两天”我就知道这件事确实就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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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总监给我打电话,说可以派我去首都事业部担任主编一职,我选择了复职,告别了爸妈我踏上了去首都的路。在首都工作的期间,有接到小李子的电话。他告诉我新调来了一个镇长,把那个7栋楼拆了改建成了市民广场,那个游泳池做成了音乐喷泉,每天晚上跳广场舞的,卖玩具的熙熙攘攘。而那个年轻的姜镇长就这样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