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大家对满宠的这种形象,有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我们这里先说一件事。
曹洪的一个亲信小弟犯了事,满宠就要杀曹洪的这个亲信小弟。
我们必须得知道,曹洪不是普通人,首先曹洪是曹氏家族的核心人物之一;更主要的是,曹操当年被徐荣打得大败,曹操的马被射死了。在这种背景下,曹洪把自己的马让给曹操,总而言之,天下可以没有曹洪,却不能没有曹操。[注]
[注]:进至荥阳汴水,遇卓将玄菟徐荣,与战,操兵败,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操,操不受。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遂步从操,夜遁去。
以曹洪的身份、地位、资历,谁也得给留点面子呀!
曹洪一看满宠要杀自己的亲信小弟,就给满宠写信,总而言之,希望你刀下留下,满宠却是搭理也不搭理曹洪。
曹洪一看满宠不给自己面子,就去找曹操。曹操一看曹洪事有求自己,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因为曹洪不是普通人。所以曹操就派人通知满宠,总而言之,刀下留人。满宠一听曹操派使者来见他,那是二话不说,先把曹洪的那个亲信小弟杀了,才去见曹操派来的使者。[注]
[注]:时曹洪宗室亲贵,有宾客在界,数犯法,宠收治之。洪书报宠,宠不听。洪白太祖,太祖召许主者。宠知将欲原,乃速杀之。
其实,从满宠这件事里,我们大约可以看出来,传说中的酷吏是怎样行事的。
酷吏行事的风格很简单,除了大哥,我谁的面子也不给。
说得具体点,只要大哥一声令下,甚至只要大哥一个暗示,我就会把这个恶人当到底;更有甚至者,只要我能确定大哥是怎么想的,就算大哥不让我这样做,我也会把这个恶人当到底的!
总的来说,一个人能称之为酷吏,绝不是因为他敢狐狸豺狼痛下杀手;更不是因为他敢对苍蝇蚂蚁痛下杀手;而是因为他敢对大老虎痛下杀手。
想当年,一个大哥要打黑除恶,于是有人把“镇关西”那种人报了上去。这个大哥当时就火了,因为什么狗屁镇关西?一个卖肉的屠户,也值得我出手?我要打的人,是违法乱纪的皇亲国戚、胡作非为的三公九卿子弟!那种街头卖肉的所谓镇关西,留给当地派出所处理吧!
我们可以想象,在这件事之后,曹操再让满宠负责一件事时,肯定往那一坐,就会让人感觉不寒而慄。
在这种背景下,别人办起来,可能困难重重的事,满宠办起来,就会轻松异常。因为满宠一声令下,有谁敢瞎捣乱呢?既然满宠在前面那种背景下,能杀了曹洪的亲信小弟,杀个别人,估计就更像吃盘菜一样简单了。
简单的看,酷吏的风格很不错,也很简单。
问题是,我们必须得知道一件事,满宠敢那样公然驳曹洪的面子,曹洪有机会整满宠时,他会犹豫吗?
更主要的是,满宠谁的面子也不买,等满宠有求别人时,别人会怎样对满宠呢?
更可怕的事还在于,满宠这样甘心给曹操的恶狗,等到惹起众怒时,曹操会不会用他的人头平息众怒呢?
所以,酷吏的行事风格,绝对是高难度的行事风格。
首先,这需要你有绝对的勇气,因为一个人想拥有酷吏的名声,绝不是因为他面对普通老百姓时敢大打出手,而是因为他面对多非常牛X的权贵,也照样敢大打出手。
而你敢对众多非常牛X的权贵大打出手,后果有多可怕,你自己可以想象。所以在许多时候,它需要极其高明的技巧,甚至是艺术了。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后,杨彪作为汉献帝身边的首席大佬,自然一再与曹操分庭抗礼。于是曹操就把杨彪交给了满宠;总而言之,你给我好好收拾他![注]
[注]:故太尉杨彪与袁主昏姻,曹操恶之,诬云欲图废立,奏收下狱,劾以大逆。
曹操为什么让满宠负责这种事呢?显然是因为曹操知道,除了满宠那种人,估计还真没人敢干这种事。因为杨彪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而曹操把杨彪交给满宠后,荀彧、孔融直接就找满宠去了,总而言之,杨彪德高望重,你在审问杨彪时,可千万要客气一点;换而言之,你可千万别把你那套酷吏作派拿出来。[注]
[注]:故太尉杨彪收付县狱,尚书令荀彧、少府孔融等并属宠:“但当受辞,勿加考掠。”
换一个人,在这种背景下,恐怕早就吓得两腿发抖了。因为无论杨彪、还是荀彧、孔融,都不是普通人。且不说这三个的身份都是尊贵无比的,更主要的是,这三个豪门贵族大佬站在一起,那就意味着长安东归的士大夫集团(杨彪是首席大佬),与曹操嫡系的士大夫集团(荀彧是主要代表成员),还有关东其它地区的士大夫集团(孔融是主要代表成员),已达成了某种默契。你在这种背景下,你敢顺从曹操的意思收拾杨彪,后果有多严重?你可以想象。
但是满宠并没有搭理荀彧、孔融。于是满宠把杨彪拉出来,那是各种毒打,总而言之,把你的罪行全招出来。满宠的这种行为,差点没把天给捅下来。[注]
[注]:宠一无所报,考讯如法。
故太尉杨彪,历典三司,享国极位,操因睚眦,被以非罪,榜楚并兼,五毒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
但是满宠能在曹魏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因为满宠的酷吏作派,已玩的那是炉火纯青了。
所以,满宠这次玩的是标准反撇。因为满宠开始表现出来的样子,依然是,老子就是曹操家里的狗,曹操让我咬谁,我就咬谁,除了曹操,我谁的面子也不买。所以他逮住杨彪,那就是一副要往死整杨彪的样子;而且面对荀彧、孔融两个大哥级的人出来说情,也是一副完全不理的样子。
但是就在大家认为满宠要反天的时候,满宠又换了另一种面目出现。因为满宠在“铁面无私”的审了杨彪几天后,就去给杨彪求情去了。总而言之,我觉得杨彪是冤。于是,杨彪很快就被放出了监狱。[注]
[注]:数日,求见太祖,言之曰:“杨彪考讯无他辞语。当杀者宜先彰其罪,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必大失民望,窃为明公惜之。”太祖即日赦出彪。
面对此情此景,荀彧、杨彪就想了,看来我们以前是误会满宠了,原来满宠这样做,就是为了救杨彪啊。一切是显然的,如果满宠不这样做,就很难救了杨彪,从这层意义上,满宠是用心良苦、而且并不是一心给曹操当狗的。所以,他们都改变了对满宠的看法;并且和满宠的关系更好了。[注]
[注]:初,彧、融闻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了,更善宠。
但是,我必须得知道一件事,虽然满宠没有整死杨彪,但是满宠这样一通毒打杨彪,算不算完成曹操交给的任务呢?显然也算完成了。
因为,曹操想往死整杨彪,往小了说,无非是打压一下杨彪的嚣张气焰,往大了说,无非是要给士大夫集团一点颜色看看;现在虽然没有整死杨彪,却把杨彪各种毒打,算不算实现了这种目标呢?肯定是算了。
因为曹操有这种如虎如狼的小弟,士大夫集团的主要成员,再敢跟曹操分庭抗礼,肯定得考虑好后果。一切是显然的,曹操到时一声令下,把你交到满宠那里,你觉得,你会是什么结果,肯定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因为以杨彪的身份、地位,在荀彧、孔融亲自出面干预的背景下,都让满宠各种毒打,你算老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