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站起两条大汉,走上前来,当头一人面色焦黄,手长脚长,腰间挂着一柄狭长弯曲的双手刀,另一人手里拿着一柄奇形兵器,看去像是一把双边开刃的长矛 ,只是一侧有小小的月牙斧,另一侧又似钩镰枪,这兵器与中土的月牙戟有几分相似,细看却颇有不同。两人走到演武场边上,互相对视一眼,那黄面汉子道:“郝老弟,做哥哥的先上!”,那使戟的汉子道:“自然是小弟先上,哥哥殿后!”
李阿九道:“我说是谁,原来是罗斛的窦老大和郝老二,你们也不必退让了,两个人一齐上来罢,只要赢了我手中这口宝刀,我占城的兄弟就此退出争夺!”
那窦老大本来对李阿九颇为忌惮,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心头一喜,心想:“这厮合该死在俺手里,他不晓得我们两个人联手,兵刃一长一短,配合无间,比我们单独一人威力翻倍不止。”,脸上却露出气恼之色,道:“李阿九,你好大的口气,我们怎能以多欺少?”
李阿九笑道:“呸!就凭你们这两个贼厮鸟,又怎配与我单打独斗?快快上来,也省得老爷费事!”
窦老大大怒,和郝老二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更不需多说,郝老二大吼一声,挺戟便刺,他这兵器传自西域,本是战争上使用,不但可以作长矛使用,还可以用作钩镰枪对付战马,兼具矛、钩、斧诸般用法,只是分量沉重,又是长兵器,使用并不灵活。窦老大精通刀法,两人联手,若是敌人攻近身边,便由窦老大格挡招架。
李阿九身子略一侧,躲过长戟,郝老二招数未老,往后一收,向他腰身勾去,这一下动作极快,若是中了,立时便能将人拦腰截断。不料李阿九大吼一声,左脚弹起,踢在戟杆上,郝老二虎口巨震,那长戟脱手飞出,往吕宋群盗飞去。
蓝惊涛见那长戟落下,势必伤到本帮兄弟,手一扬,长鞭飞出,卷中长戟,他对秦天豪兀自有气,心想:“这老不死的神气活现,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长鞭一甩,那长戟便调头飞向扶辇上的秦天豪,这长戟得了他的力道,一掷之下,呜呜作响,声势十分猛烈。
秦天豪身边闪出一个年轻汉子,手持两柄铁锤,迎着那长戟双锤一夹,竟将那长戟硬生生夹住。众人大声喝彩,狄去邪心想:“南洋群盗中果然卧虎藏龙,这年轻人不论是胆量、眼力、膂力都是一流的。”
众人眼光回到台上,郝老二失了兵器,手足无措,窦老大拔出长刀,当头向李阿九劈下。只见李阿九脚步纹丝不动,直到窦老大的刀几乎已经劈到他的发髻,突然手腕一翻,只见寒光一闪,窦老大的双臂已经连着长刀落在地上。
这一下变化极快,旁观众人几乎反应不过来,窦老大连声惨叫,李阿九收起刀,对面色煞白的郝老二道:“老子向来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若是服了,便扶你大哥下去罢。”郝老二这才回过神来,抱起倒在地上的窦老大,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孙虎臣也是用刀的好手,见了李阿九的刀法,不由得点头赞到:“以静制动,后发先至,这李阿九看起来像个市井无赖,不料刀法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境界。”
狄去邪道:“孙大人,我看这李阿九的刀法并不凌厉,为何如此厉害?”
孙虎臣道:“你是名家子弟,我这点微末道行,怎敢托大?不过你们全真教向来练剑,我们学刀的人,有几句口诀,倒也可以算是他山之玉。‘以主欺客,不如以客犯主。嫩胜于老,迟胜于急。缠、滑、绞、擦、抽、截,强于展、抹、钩、剁、砍、劈’,通常刚学刀剑的人,都以为快胜于慢,先胜于后,但真正应用起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这窦老大的刀,也算是极快的了,李阿九却不与他斗快,只是在他力道将近,变化已穷之时,一刀致胜。”
原来以主欺客,以客犯主,均是使刀之势,以刀尖开砸敌器为“嫩”,以近柄处刀刃开砸敌器为“老”,磕托稍慢为“迟”,以刀先迎为“急”,至于缠、滑、绞、擦等等,也都是使刀的诸般法门。狄去邪对这些都是闻所未闻,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与舍湿教导自己的功夫验证。
众人见李阿九这般刀法,一时气沮,竟然无人再上去挑战。
毕师铎咳嗽几声,他身后的红莲笑道:“毕大人,要我出去打发他么?”
毕师铎沉吟道:“你若出手,只怕伤了他的性命,这人我还有用他之处,罗摩将军,便请你出手将他制服如何?”
他身后的黑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点了点头。
李阿九一直望着毕师铎这边,眼中似乎有些犹疑之色,此时见那黑汉托着那根齐眉短棍,从毕师铎身后走出来,不由得脸色大变。
众人见李阿九脸色变化,都是疑惑不解,心想:“李阿九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适才见他武功,果然了得,他却怎的如此畏惧这个黑汉?”
那黑汉走到离李阿九一丈开外,突然将手中的齐眉短棍往地上一顿,只听轰的一声,演武场三尺多厚的青石板,竟然当即裂开了一条十几丈长的断缝,演武场内外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那短棍黑黝黝的毫不起眼,显然不是寻常铁器,至于这黑汉的力道,更是匪夷所思,一击之下,竟然有偌大威力,实非人力所能为。
那黑汉双手合什,向李阿九行了一礼,道:“李帮主,你我近在咫尺,一向不曾亲近,今日有缘,请李帮主赐教。”
李阿九后退一步,大声道:“你,你,你不是天龙武国的大力罗摩么?你怎能替毕师铎这厮出战?”
那被称为大力罗摩的黑汉微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我们海上兄弟,都是自由自在的人,随性而行有何不可?我和红莲夫人都已经投入火云宫门下,今日这两场比斗,便由我俩出战。”
李阿九脸憋得通红,指着毕师铎骂道:“直娘贼,我说你这么痛快,要比武夺盟主!便杀了我的头,也不信大力罗摩肯做你的手下,我看你早就做了天龙武帝的走狗!”
毕师铎冷笑道:“言犹在耳,九哥便要食言么?方才罗摩也说了,他早就已经投入火云宫门下,有何不可?你不信是你的事,今日大家只凭手底下功夫见真章,可不是来斗口的。”
李阿九脸上阴晴不定,又看了大力罗摩几眼,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还比甚么,我要回占城去了。”
金开甲站起来道:“李帮主,且慢,今日我们是来推举盟主,你岂可自行离去?放着四十二家兄弟在这里,怎容外人逞强?你且坐下,看我们与他见个高低。”
狄去邪见了场内群盗的神色,知道大力罗摩这一出手,再无人敢出来应战,自己若不出手,毕师铎就已经坐定了盟主之位,当下站起身来,对金开甲道:“金大叔,我这便上吧。”
正在此时,秦天豪突然拍了拍手,四个孙子走到他身边,搀扶着他站了起来。众人见了大惑不解,心道:“难道秦老头要出战?不说他此刻年纪高大,便是行走也不方便,纵使他年轻时,也强不过蓝惊涛,李阿九这些人。”
只见秦天豪铁青着脸,道:“明人不说暗话,毕总管,大力罗摩和红莲夫人,都是天龙武帝麾下的七神将,任你舌灿莲花,我也不信他们是你的部属。也罢,说来说去,大家都是强盗出身,甚么仁义道德,说来也让人笑话,只是老夫奉劝你一句,跟沙宝多罗迦合作的人,从来没有得善终的,你记得这话。”
他话音刚落,那始终伺候在他身边的金环少女手持青竹,款款移步,往演武场走来。众人大奇,心道:“难道这女娃子竟要代表满剌加海盗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