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102期“庆”专题活动。

一句合不来，就错过未来，告别时的心跳那么实在。

如果这是爱，我们都辜负了爱。

就这样，泪水浪费得不明不白。就这样，你我都还以为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以被替代。

——张靓颖《我们都辜负了爱》

（一）

“展豫，我在这儿，过来呀……”凌初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像黄莺般动听，他寻声找去，可是声音渐行渐远，终不可闻。

“初意！”他从床上坐起来，晨曦从窗外透进来，屋子里有了朦朦胧胧的亮光。他转头，身边躺着妻子方霞，床头墙壁上悬挂着他俩的结婚照。

没有凌初意，他早已经把她弄丢了。

五年了，他还时不时会想起她，时不时会梦见她。每每想起，胸口总是空空的，没着没落地疼起来。

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会，发了会呆，他轻轻掀开被子，动作轻柔，不想惊扰身边还在熟睡的人。

轻手轻脚出了门，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他像往常一样开始晨跑。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空气中带着露水的湿润，他感觉呼吸似乎轻快了些。

跑了半个小时，他停了下来，闭上眼睛，那股热气沁入他的脑门，使他感到自己确是活着。他呼哧呼哧的，气息那么粗，使他越来越意识到，眼前这一现实，那似乎是种悔恨。

昨天从好朋友董明祥的电话里得知凌初意过年要结婚了，他失落，难过，心疼，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她有了幸福，庆幸他曾经拥有过她，庆幸自己真的快要忘记她了。

（二）

回到家，方霞已经起来，餐桌上已经放着一盘粥和几个蒸包，一杯牛奶，她还在厨房忙碌着，像是在清理灶台。

他默默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白衬衫，系上领带，穿上西装。

走到玄关鞋柜旁拿皮鞋时，方霞过来了，问：“不吃早饭了？”

“嗯。来不及了，会堵车。”

公司办公室，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俯瞰城市全景，感受大都市的繁华，孤独感却铺天盖地席卷全身。

眼前的繁华高楼渐渐模糊，眼中是一个女孩身影，正深情地看着他，红唇轻启：“展豫，我们结婚吧！”

“好！不过，求婚这种事得男人来。请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那天，他出去到商场挑选求婚戒指。

结果呢，命运像是在捉弄他。结果是，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彻底把他的人生给扭曲了。

电话里，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豫儿，你赶紧回家来，出事了，你父亲受贿被关押起来了。”如晴天霹雳，他不知所措，呆立在商场大厅，半天没有缓过来。

当他失魂落魄来到凌初意面前，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拖累她。

他不知道回去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知道会很沉重，很艰难，所以他必须做出决定。

于是他毅然决然提出了分手，看着心爱的姑娘完全懵了的样子，他心如刀绞。

凌初意颤抖着喊：“你不是出去买求婚戒指了吗，你不是让我等着你吗，为什么要提分手？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啊。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他心疼得快要窒息了，脑子一阵嗡嗡响，他快要晕过去了，抬手按住太阳穴：“我要回家了。我们合不来。我们没有可能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说完快速转身去收拾行李，一滴泪滑落，滴在地板上，被他一脚踩在脚下。

凌初意怎么可能相信他的鬼话，两人从大一邂逅，互相吸引，互相喜欢，很快坠入爱河，同居几年，到现在都谈婚论嫁了，一句合不来，没有可能了，就把她给抛弃了？

“你告诉我，什么叫我们合不来，什么叫我们没有可能了。那我们在一起六年算什么？”凌初意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声音嘶哑得像抹了沙子。

他埋头不语，手上机械地动作着，把衣服塞进行李箱。她冲过来，夺过衣服，他又放另一件进去，她又夺过来，两人像是两个幼稚的孩子在拉扯着。

最后，展豫爆发了：“你能不能别闹了？”此刻，他的脸一定是扭曲了，一定是脸红脖子粗的，一定丑陋得可怕，因为他看到凌初意瞬间呆住了，像是被他点了麻穴。

空气静得可怕，当时的展豫，稍一控制不住就会哭出来。他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他告诉自己分手是为了不拖累她。

那时，居然能让他铁石心肠得忘掉爱情的甜蜜、分离的哀痛。

坐上出租车离开，她在后面拼命追着，跑着，又看着她摔倒在地，他终于没有忍住，眼泪扑扑往下掉。

他想下车奔向她，拥抱她，只是理智让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让两个人都陷入困难的境地。

分别已经五年了，如今她就要结婚了，他再不甘心也只能祝福她。

……

（三）

十月假期刚过，凌初意开车下班回家路上，闺蜜刘佳怡微信视频电话就进来了，她接通：“开车呢，有事？”

对方夸张地做了个打哆嗦的动作：“唉，好冷！和吕新宸闹脾气了？”

“他在深圳呢，想闹都抓不到人。有事快说，开车打视频违规。”

“哦，就是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试婚纱？”

“星期六吧。”

“那好吧，不要忘记包大红包给我啊！”未了，刘佳怡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凌初意一听这话，翻了白眼说：“打视频电话给我的目的昭然若揭呀，去是人情来是债你不懂吗，我过年结婚你不也要回包更大的？咱不落这个俗套了吧！”

“那哪能啊，你不刚升了总监么，不包大红包不像是个当总监的人呀！”

“滚，我当不当总监，跟你结婚有半毛钱关系吗？”

“好吧，好吧，大红包给你免了，伴娘逃不掉的。不打扰你开车了，拜拜！”

凌初意挂了车载视频电话，一脚踩上油门，车子快速稳稳向前。

刘佳怡和董明祥的爱情长跑也持续了十年，两人同居也有几年，他们的故事如同一部青春小说剧，跨越了青涩的校园时光。

这期间，两人也曾分分合合，历经磨难，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今有了结果，凌初意很为闺蜜高兴。

（四）

回到家洗了个澡出来，看见微信有信息，点开一看是刘佳怡的：董明祥叫了展豫，他回复说，到时会过来参加婚礼的。

“啪嗒”一滴泪不偏不倚落在展豫名字上。

多久没看到这个名字了，她以为五年时间刻意不去想起这个名字，真的已经把他的忘记了。

再次看见这个名字，心脏依旧痉挛起来，然后慢慢扩散到全身，她无力地倒在床上。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张靓颖的歌《我们都辜负了爱》，这是她几年前设置的手机来电铃声，一直没变过。

该把铃声换掉了！这样想着，凌初意拿过手机，一看是未婚夫吕新宸的电话。

“喂。”凌初意刚一开口，对方就愣了一下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刚洗了个澡，可能有点冷了。”凌初意听着吕新宸温暖急切的声音，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她现在很幸福，未婚夫很爱她，她还有什么可以伤春悲秋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珍惜眼前人才是她目前该做的。

“初意，明天我就可以到家了，好想你！”吕新宸去深圳出差一星期，天天打电话过来说甜言蜜语，听得凌初意脸红心跳。

“你天天这么肉麻，还像个男人吗？你不腻我都听腻了。”凌初意故意这么说，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哪个女人不爱听这些甜言蜜语的话。

“跟老婆说，怎么可能会腻，我可要说一辈子的，你也不许腻，你要听一辈子的。”

凌初意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在公司高冷得像个霸总，怎么在她面前像个粘人的小奶狗一样。

（五）

吕新宸在深圳处理好公司的事，给展豫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

他和展豫，董明祥三个是高中同学。展豫一直和董明祥保持着联系，而他和展豫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联系过了。

他是从董明祥那里要来的联系电话。

五年前，凌初意在酒吧喝醉了酒，差点被人欺凌，他刚好在那个酒吧和几个朋友喝酒，救了她。

他知道凌初意是展豫的女朋友，他们聚会时，展豫经常带着凌初意，也知道他们一直感情很好。

可那天，凌初意醉得不轻，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他了解到了大概。展豫抛弃了她，他们分手了。

他把她送到了董明祥家，他知道凌初意和刘佳怡关系不错。

后来，缘分注定他们要再次相遇。

凌初意的公司跟他的公司有了合作。凌初意作为乙方负责人，进驻他的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

一年后，双方合作顺利结束，吕新宸就开启了追求凌初意的模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凌初意终于答应和他在一起后，他成了宠妻狂魔。

不仅如此，吕新宸的家人都很喜欢凌初意，她也就成了吕家的团宠。

在爷爷奶奶的催促下，他们定下了结婚日期，选在年初二。

而他听董明祥说，他的婚礼展豫会过来参加，所以趁着出差机会，他想约展豫谈一谈。

两人在展豫公司附近的一个酒馆面对面坐定，桌子上摆了两瓶威士忌，各自倒了一杯。

两个表面上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暗中却杀气涌动。

双方互相盯了对方片刻，然后动作一致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又各自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连喝几杯后，两人才把酒杯放下，算第一回合结束。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幼稚。

几杯酒下肚，吕新宸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他慵懒地靠着椅子，缓缓开口问他：“你还爱着初意对不对？”

他从董明祥那里知道，展豫一直打电话给他，询问凌初意近况，还求着要董明祥发凌初意的照片给他，被董明祥拒绝了。

展豫先是一怔，然后眉宇间凝成深深的沟壑。

他一声不吭，又连干了几杯，才盯了吕新宸几秒，又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空杯，忽地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倒了一杯，干了杯中酒后抬头看着吕新宸，眼中满是灰暗色，随后渐渐泛起红色，他说：“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谈爱了吧。”

吕新宸冷笑一声：“自然是的。但那年你到底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解释？”

“何必解释呢，我正是爱她，才不能让她牺牲自己成全我啊。”展豫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下。

有一滴酒顺着嘴角滑落，顺着下颚往下，经过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滑进衣领。

看着他落寞的眼神，吕新宸没想到，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爱凌初意。

董明祥告诉他，展豫现居深圳，他开了家科技公司，开发了几款口碑还算不错的软件，现在在业界也算是个小名人了。

“你后悔吗？”吕新宸问他。

“后悔有用的话，我还能补救吗？”展豫嘲弄地再次勾了勾嘴角，“当初我父亲出事，是方霞父亲出面摆平了一切，条件就是要我和他女儿结婚。后来才知道她高中时就暗恋我。”

“明白了。你放心，从此以后凌初意有我就够了。”吕新宸说完，干了杯中的酒，将酒杯重重放下，起身离开了酒馆。

展豫盯着桌子上因吕新宸刚才用力过猛，已经碎了的酒杯，发起了呆。

（六）

圣诞节，虽属于西方节日，但这天也是黄道吉日，董明祥和刘佳怡的婚礼，将在这一天在北京一个五星级大酒店举行。

展豫提前一天到了北京。

漫步在无数次和凌初意一起走过的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十二月的北京已经是冰天雪地，风从领口钻入，透心凉！

每一块石板路都印有他和凌初意的欢声笑语，那些关于未来的畅想，如今想来，仍旧清晰如昨。

婚礼会场，展豫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目光捕捉着凌初意的身影。

他很仔细很用心地打量着她。远望去，她整个人很纤瘦，比记忆中的她要瘦多了，脸上完全褪去了婴儿肥，圆下巴如今变成尖下巴了，但是皮肤吹弹可破，整个人气色红润，娇媚之中又带点妖冶。

董明祥跟他说过，他离开那一年，她生过病，是那种厌食症，有一段时间吃什么东西都吐，大概是那个时候瘦下来的吧，都是他的罪过。

记得两人在一起时，她老是嚷嚷着说自己太胖了，想减肥。但他一点也不觉得，他喜欢她肉嘟嘟的样子。

那时，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逗弄她，拿各种零食、各种美食诱惑她。

他喜欢看她望着美食馋涎欲滴，却故作姿态地说：“拿走，拿走，别拿这些垃圾食品来诱惑我。”这种矫情模样真的很可爱。

“不是给你吃，我自己吃啊！”说着他故意当着她的面拆开一包，拿起一片吃得香。

她看着他“咔擦咔擦”吃得起劲，就纠结不已。最后终是忍不住大吃特吃，他就会开心得哈哈大笑。

她喜欢怀抱着零食，窝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片子，看球赛，连空气都是温馨的。

现在忆起，那个时光，幸福有多奢侈！

他看到吕新宸跟在凌初意身边，对她细心呵护，两人时而对视微笑，时而窃窃私语，俊男美女，赏心悦目。

一滴泪落下，他迅速抹去，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庆幸你很幸福！

展豫缓缓站起身，又贪恋地注目远望那抹倩影片刻，转身离去。

婚礼喧闹声渐渐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