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深秋薄暮,夕阳还斜挂在天边的那棵枯萎槐树的树梢上,风儿掠过,树枝轻轻摆动,连同那片黄叶。
秋收后的稻田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金黄,失去了稻穗和稻秆,只留下脚跟高的稻茬,整齐地排列在田间,像立正的队伍,默默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秋天来了,冬天的寒冷,会带走田间仅有的坚挺,就像一把镰刀,收割走稻草的最后一丝生气。
迎着洒金的碎碎昏阳,一头牛慢慢地随着田埂走了过来,稀疏的睫毛下面,是昏茫的双眼,岁月带走它的灵光,只剩下淡淡的慈祥。它的脸颊额头上满是皱纹,时光刻刀留下太多的痕迹,唯有那支弯弓般的角,还是那么雄壮有力。
这条路它走了太多太多,小时候它奔跑着来回,不会顾虑是否会挨打,只要自己喜欢,还可以在田间打个滚。田里的水,还有泥浆,是自己最爱的游乐场玩具。现在不行了,田还是没变,自己却走不动了,以前小小的水田,现在耕起来,好像变大了许多,用尽力气也好难走到田的那一边。身上的犁铧也仿佛重了许多,消瘦许多的身躯只能拼命地往前撑,才能带动那仿佛生了根的犁铧,以前却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主人却很少用鞭子催促自己,犁上一轮让自己缓一缓,有力气了再接着犁,也许自己真的不中用了。
他弓着腰,像树根般的手用力地扒着肩上扛着犁铧,弯弯绕绕的田间小路在眼前变得陌生,每一脚踩下去,都要仔细地确认下,不要踩到田里去。
肩膀上的犁铧像一座山一样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曾经一麻袋的粮食扛着都不当一回事,小小的田埂就像是跑道,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再一阵风地跑回来,现在真的扛不起来了。
这是一片自己没有走出去的大山,从记事起自己的爷爷奶奶就在这片水稻田里劳作,还有爸爸妈妈,后来是自己。爸爸妈妈干不动了,是自己接过那犁铧,继续耕耘着脚下的土地,年复一年,迎朝霞,送夕阳。现在陪伴自己的却只有这个伙计了。
牛也像自己,缓缓地在前面走着,曾经壮实的身躯,现在也萎缩了许多,吃草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自己从不催促它,反正有的是时间,反正自己也快不起来了。自己和牛就缓缓地做着田里的事,悠悠地还是那么地默契,那么地合拍。
有人来家里找自己要买它,对人一向和气的自己头一回生气,将他赶出家门。回头来到牛棚,四目相对,摸摸它的脑门,它伸舌头舔舔自己的手,这是家人呀,怎么能卖,怎么能!
回家要经过一条小溪,牛年轻时,不管多晚都要下水去浪一下,直到自己生气大骂,才会依依不舍地上面,走到身边还会猛地一抖,把水抖自己一身。现在,它站在溪边,静静地望着,嘴巴不停地嚼着,却没有下水,粼粼的水面,还有它曾经的回忆。
夕阳落山了,夜幕笼罩下来,一头牛,一个人,一条弯曲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