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人生,有很多姿势,常见的有卧谈会,座谈会,还有啃谈会。将要开口的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有很多年,没有思考过人生了,但是如果我不开讲吧,小菜就会不停喝酒,然后她就会喝醉,就会误了明天早上的火车。
小菜回不了上海,就会留下来,继续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我惊奇地发现,我的人生理想不就是拥有另外一个小菜吗?当我们不着边际地谈论人生的时候,人生往往神秘的像个外星生物,但是当生活给你一个参照物的时候,你就会突然发现,所谓人生理想,竟是肉眼可见,触手可及。
小菜见我呆呆地看她,却不说话,就问我是不是还没有想好?
我点点头,“我的人生理想还没有找到,但是我觉得谢天文已经找到了。我们一起祝贺他。”
我端起方便面杯敬她,说好了我半杯,她一口。但是小菜偏不,说这样的规则是重男轻女,她也要喝半杯,我当然可以拧着她的手腕,夺下她的杯子,但是除了女人和谢天文,谁又忍心对小菜这样的女人动手动脚。
半杯酒足有二两光景,因为这个杯子本来是拿来泡方便面的,不是用来装白酒的,小菜喝下半杯酒之后,除了脸红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要么是杨梅骗了我,要么是小菜骗了我,喝酒不是工地搬砖头,不是人高马大肌肉发达就一定喝得多,在这一点上,男女可能真的是平等的。她没有异样,我却有了异样,终于扯掉遮羞布,开始谈起了自己的理想,清醒的时候这是梦想,灌了半斤黄汤之后,仿佛梦想照进了现实。
我的第一个理想,就是成为一个作家?
“作家?那你希望成为谁?”小菜小心翼翼地提问,
“王小波”我大言不惭地回答。
“王小波我知道,你成不了王小波。”小菜质疑道,“因为你没有机会经历他的那个黄金时代。”
“上山下乡?”
“对啊,不过也没关系,你可以送医下乡。”小菜的话有揶揄的味道,但是我却怎么也恼火不起来,确实我们这一整代人,可能也出不了一个王小波,因为越过山丘,没有陈清扬在等候,玉米地里,也没有小转铃的身影,漆黑的礁石上,也不会有杨素瑶变成的绿毛水怪。
见我有些垂头丧气,小菜摸摸我的头,她在的这些日子里,摸我头的次数比摸谢天文的多,谢天文有190公分,摸我的比较容易。“你为什么不试着做渡边淳一?”
“《失乐园》的作者渡边淳一?”
“对啊,我觉得你有一点比他强。”
“我竟然还有一点比他强?”我确定她喝醉了,也可能是发烧了,就伸手去摸她额头。
小菜很配合地凑过来让我摸,像是对于刚才摸头的礼尚往来。“我觉得你的医学造诣胜过他,”
这是我不得不承认的,这个札幌医科大学医学博士,工作了6年就对医学事业失望透顶,1969年就退出了医学圈子,我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对于半个世纪之前的医学博士,专业上还是有点胜算的。
“但是渡边淳一有四任女朋友,为人风流倜傥,这才能写出那么些魅惑的文字来,而不仅仅是精通异性解剖学结构就能写好的。”我反驳道。那时候我一个正经女朋友也没有交过,做了几十年的单身狗,现在又提及了伤心事,这只狗不由狂吠起来,直到小菜来摸摸头,我才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