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天才女友(二)

2024年3月,我一口气读完了“那不勒斯四部曲”——《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失踪的孩子》。

这的确是一部女性的成长史诗。小说讲述了两个女孩半个世纪的相互吸引又彼此激发的心路历程,叙述宏大,情节跌宕,描写细腻,角度独特,思考深刻。我认为,两个人的关系并非是网络热议的“塑料姐妹花”,而是人生的陪伴与角斗,人性的相爱与相杀。即使两个人之间的怨恨、猜忌、争吵、甚至咒骂,都是她们人性弱点最真实的暴露。

此外,小说还从女性视角反映了上个世纪中后期那不勒斯,乃至整个意大利的社会现状,包括但不限于暴力、吸毒、同性恋、女性解放、政治运动、官场腐败等。

小说主人公莉拉和莱农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是爱憎分明、智慧绝决、冷峻理性但又邪恶暴躁的人间清醒;一个是勤学上进、善良温和、才华横溢但又自卑矛盾的人生楷模。


              人间清醒——莉拉

当莉拉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她似乎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源自内心的声音,不遵循世俗的界定,不屈从命运的安排。课堂里,她冷静巧妙地赢得了和高年级男生的比赛;大街上,她勇敢地和男孩扔石头对决;家庭中,她坚决对抗父母要求她放弃学业的决定。虽然这场抗争最后以她被父亲扔出窗外而结束,但莉拉的学习之路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她借阅书籍,设计新鞋,自学计算机,最终成为计算机这个新兴领域的专业人才。

莉拉的感情之路颇为坎坷,但坎坷之中,更见她的爱憎分明与智慧绝决。城区的富豪公子马尔切洛看上了莉拉,费尽心机讨她欢心,她却毫不动容,多次表明态度直接拒绝了富豪公子的追求。当她嫁给自己心中爱慕的对象斯特凡诺时,她却发现了丈夫把她设计并制作的第一双皮鞋送给了马尔切洛,由此了解了他们之间达成的秘密合作。莉拉无法忍受自己像商品一样被出卖,从新婚之夜开始,就用各种办法抗拒斯特凡诺,从房事到怀孕,从身体到心灵,她决定放弃了的事情,毫不留情,刻不容缓。之后,莉拉和莱农在伊斯岛上度假时,遇上了尼诺,陷入热恋。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在鞋店热烈缠绵,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直至莉拉怀孕,决然离开富裕之家和尼诺在破旧一隅同居。同居23天,炽烈的爱伴随着汹涌的争吵,尼诺不堪其负离开了莉拉。莉拉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智慧的隐忍并没有换来和平的生活。最后,她无法忍受家暴,毅然离开了家庭,带着孩子,和恩佐一起生活,开始了在腊肉加工厂艰辛的工作。


这段艰苦的岁月磨砺了莉拉的心性,也沉淀了她的智慧。她陪恩佐一起学习计算机,在苦难的时日里,相互陪伴、扶持,最终在莱农的帮助下,走出了人世阴霾,闯出了新的世界。恩佐是莉拉的忠诚卫士,一路默默陪伴,爱她,呵护她,支持她,是她坎坷情路上的宁静港湾。

莉拉是幸运的,同时又是不幸的。她遇上了最好与最坏的时代,她遇上了最真最爱的人,她经历了幸福又磨难的人生。她和恩佐掌握了那个时代最先进的计算机技术,入职IBM,成为业务主管,开自己的公司,他们的人生狂飙突进,财富陡增,家庭和睦。此后,米凯莱购置了最尖端的电脑,用以管理公司,高薪聘请莉拉做业务主管,莉拉由此掌握了米凯莱的商业机密,成为了那不勒斯老城区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可是,噩运却悄然来临,莉拉最钟爱的女儿蒂娜走丢了,生死不明。莉拉开始了疯狂的寻找之路,从最初的心急如焚,激烈争吵,到最后的痛楚煎熬和自我放逐,莉拉的人生陡转急下,一劫不复。莉拉对莱农说她最喜欢电脑里的删除键,最终,莉拉以自我删除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

莱农在书中这样评价莉拉:“世事无常,诡谲变幻,我们所有人都做出让步了,经过考验、失败和成功,这种让步重新塑造了我们。只有莉拉,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她。我们恨她的同时,也害怕她,会对她充满敬意。”


              人生楷模——莱农

莱农和莉拉一样出生在贫苦的底层家庭,她勤奋好学,中正温和,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一路前行。从小学、中学的学习标兵,到大学的优等生,莱农以读书抗争命运,以学识塑造自我。大学毕业之际,她在男友家庭的帮助之下,发表了小说处女作,轰动一时,获得了不少的关注。不久后,莱农嫁给了学界颇具影响力的艾罗塔家庭的年轻学者彼得罗。

莱农的情感之路自然顺遂,却也充满诱惑,这也是女孩情感成长的必经之路。少女时期对尼诺暗许芳心,与安东尼奥偷试情爱,被老诗人引诱莫名失身;大学时期和弗朗科相恋,得到物质上的照拂和精神上的引领;大学毕业时接受彼得罗的追求,并与他结为伉俪;婚后,莱农在家做全职主妇,兼顾写作,生活富裕祥和,波澜不惊。如果,莱农没有在优渥平静的家庭生活里再次遇上尼诺,也许莱农的一生就不会有在爱的波浪里沉沦与跌宕。可是,尼诺闯进了她的生活,激起了她内心的涟漪,不只是涟漪,简直就是惊涛骇浪。像所有的爱情桥段——重逢心动,热恋缠绵,思念煎熬,相约终生相守。接下来,莱农冲破层层阻挠,背弃婚姻、亲情、友情,抛弃子女、工作、名誉,几经流离,最后奋不顾身地搬回那不勒斯和尼诺生活在一起。但是,尼诺却在欺骗里单方面保全了他的家庭,他的荣誉,他的一切。莱农在现实里接受了这样爱并痛着的情感,还为他诞育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即使这样,莱农厮守的梦想仍然在一个匆忙与慌乱的清晨破碎了——尼诺竟然与年老的女佣肆无忌惮地交媾。

当莱农忍受着内心的屈辱去找莉拉倾诉时,莉拉告诉了她更多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尼诺不但过着美满的家庭生活,同时还与多个女人保持情人关系,最让人恶心的是,尼诺竟然多次骚扰莉拉希望与她重修旧好。莱农本以为自己冲破了枯燥无味的婚姻家庭,获得了儿时梦寐以求的美丽爱情,实现了由懦弱向勇敢的生命救赎,但尼诺回馈给她的只是虚假的温情和甜蜜的谎言。所幸的是,莱农在冷酷的现实打击下,瞬间清醒,绝然转身,在莉拉的陪伴和提点下,她在创作里找回了自我,发挥了创作天赋。莱农以那不勒斯为背景,出版了很多部有影响力的作品,作品在意、美、英、法、德等国获得读者的热烈喜爱。莱农在世界各地开读者见面会,推广新书,交流思想,成为意大利颇有影响力的作家,实现自我救赎,登上了人生巅峰。


晚年的莱农,功成名就,女儿成功,有钱有闲,生活顺遂,但她却时刻担忧着莉拉会突然冒出一部惊世之作,让她所有的书都黯然失色。她这样评价自己的一生:“作为一个来自落后地区的作家,我获得了广泛的认可,最终会展示出贫瘠的内涵。我的整个生命,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

也许,这就是来自天才女友的“影响焦虑”,而正是这样深刻的剖白,真实的反思,让我看到了莱农的可贵与可敬,让我体会了一个女人在成为自己之路上的奋斗与抗争,让我理解了“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真实与深刻。


莱农和莉拉长达半个世纪的友谊,为人和人的深度关系做了最好的注脚。她们势均力敌,她们博弈角斗,她们精神独立,她们丰富精彩。漫长的人生,她们相昫以湿;生命的最后,她们相忘于江湖……

人和人的每种强烈关系都充满了圈套,假如你希望这种关系得以延续,那你要避免这些圈套。如何避免呢?以爱与真诚!用自己的强而非用自己的弱去爱,用人间最真的爱恨情痴真正地在一起。真实地面对生活本身,充满渴望,汲取能量,去完成自己在这世界上的全部使命,去应对这个世界抛给我们的一切挑战。我们不需要被审视或追捧,只需要手握命运的缰绳,在任何年龄阶段依照自己的人生目标,努力做好在这个世界上想做的一切,成为自己,成为真实的自己——这个自己可以不明媚,不可爱,不成功,不富足,允许所有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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