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容若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是小桃的容貌,自两日前从驿仙院回来,她又开始夜不能寐,如果说那些奇怪的梦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那么小桃的出现则让她对这个世道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愤恨与质疑。
万般无奈之下,她敲开了若纯的屋门,若纯披了衣裳起身开门,见是容若站在屋门口,赶忙将她迎了进来。
容若坐在若纯面前,只紧拥了她,她只有在若纯身上方能感受到这世上仅存的一丝温暖和善意。
“怎么了?”若纯问她。
话到嘴边,容若却不知如何说起,她只是摇头,呜咽。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怀中的容若还是摇头。
“以前你受那么多罪,都没见你掉泪。”
容若遂开口将那日如何在一旁听了小桃与子悠之间对话的事讲于悉数讲于若纯听。
容若倒在若纯怀中听她道:“存中,不大和我讲他做的事,多半,问了也不说,可我猜,大致,他去做的与你说的这些事有关。所以,我不怪他总撇下我,我知道,他是去做重要的事,头儿交代的事。”
“若纯……。”容若起身惊讶的望着她:“原来你都知道……。”
若纯点点头:“只一点。”
“若纯,你怎么放心的下?你知道那些妖,有多坏多狠?还有那个陆吾……。”
“往好里想……。我知道他没走远,他是在保护我们,还有头儿也是,青云宫身处黑暗与光明的交界,总有人得做点什么,保护我们所有人。”
“若纯……。”容若倚在她怀中:“你的存中,是个英雄……。”
“我可不要他做英雄。”若纯轻抚着容若的长发:“我们都说好了,他回来以后,我们就一起出宫去过我们的日子。”
“他就是英雄。”
“他不是。”若纯仍摇头:“他常说自己是颗暗夜里的飞火流星。他还说,咱们宫里像他这样的,多的是。”
“可头儿说,这事他管不了,他说,他动不了陆吾。如果是这样,我又能做什么?”
容若离了若纯住处,又来到尚宫局中,面对着那副子悠送给尚宫局,至今仍悬挂在墙上的江山图出神许久。
文夕默默的站在她身旁:“难得你得空回尚宫局来看看,只是不知为何是这个时辰过来……。”
容若见了她,忙向她躬身行礼。
文夕见她似有心事,便携了她在宫中得廊上散步聊了起来。
“本来,头儿这儿是不用女官的……你也知道。他那处都是些苦活累活儿,你师姐常宁和永晔是他用的第一茬女官,都是好中选优才进了去。”她慢条斯理的说道:“如今你又被选了去,也是为你自己挣了脸面,为咱们尚宫局挣了脸,说明,咱们再不比那些男使差,只怕比他们还强些……。”
“永晔也是我带出来的,自她上次去了永州城办差回来,就一直寝食难安,身子上也是留了疤。”她摇摇头:“做这个的,难免吃这个苦头。虽如此,她还是对枢密局的活还甘之如饴,愿意做下去。”
文夕忽然驻了足,望着眼前的容若:“你知道咱们原来都是躲在那些男使身后,是他们一直护着咱们,你师姐她是第一个踏出青云宫只身一人去擒拿了妖怪回宫的女官……。饶是如此,这次含经堂,也就收了你们两个女官,再不肯多要,但我心里,已经知足了。”
文夕伸手,轻抚了容若的头:“不行也没关系,你可以回来……我知道,那处的活儿不好做,成天都是不顺心的事,只怕后面还有的是。”
“不会……。”容若忙摇头。
“你们在含经堂比在尚宫局又往前走了一步,需得直面那黑暗的世道,有机会直面那些妖魔。”文夕携了她手说道:“往日里,你们在宫中尚且抱怨这不公那不公,你们哪里知道这世上不公的事多了,有朝一日你们真出去了,才会念到此处的好,妖魔的事还能想法子除掉,可若说这世间的不公平,恐怕是自打每个人娘胎里下世,就注定了。男女,家世,相貌,才干,有哪一样是公平的?”文夕说着眼眶有些湿润:“至少,此处没有不把咱们女子当人,没有人仗势欺压咱们,你虽出身普通些,至少,还有人给了你机会……要把握住。”
容若的眼眶也有些湿润:“我明白……。”
“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我不奢望你能做英雄,像头儿身边存中那样的,能有几个?你就踏踏实实,把你手里每件事做好,也算是为天下人为自己做大好事。”文夕的手有些颤抖的紧握着她的手:“你不用怀疑自己,无论如何,你身后还有咱们,有我,有尚宫局很多女官……。”
容若听了,用力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