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所在的高中,是一所省属重点中学,学校第二课外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电脑课,作为一个最新潮的科目,一般还不为大家所接受。特别是那个教电脑课的李老师,明明是个男孩子,青春,阳光,漂亮,却留了一头只有女孩子才有的长发,让我们这些从农村来的孩子,只能远远的看着,而不敢走过去亲近,偶有不怕非议,不怕指指点点,见过大世面的城里同学,去上他的电脑课,我们也会像看稀物一样,好奇的,远远的跟着。
宁可去上枯燥无味的针灸课,忍受古董般老学究,唾沫横飞的讲解,也不去上那个长发飘飘,新潮时髦李老师的电脑课。就因为鼠目寸光,没有远见卓识,白白失去了一次学习电脑,接触新事物的绝佳机会。
后来电大学习,学校代课,几乎,也不需要与电脑打交道了。
来广东这边求生,多半做的事,都是与电脑无关的,也就不再提起它了。
记得只有一次,突然心血来潮,也想去赶时髦的学习电脑,不为别的,只是想在无聊的空闲时间,去网吧玩玩游戏,再无其他,交了钱,报了名,也在下班后,一本正经的跑去电脑室学习了几次,可最后也因为自己懒惰而放弃了。现在对于电脑的一点常识,也就是那次学习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
从此以后,电脑与我渐行渐远。
虽然有些时候,走过网吧,路过有电脑的地方,总会心情复杂的多看几眼,也在心中陡然而生一些不会电脑,没有电脑的遗憾,可这种遗憾也只是转瞬即逝,一闪而过。多半淹没在繁重的生活压力之下,难寻影踪。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至知天命的年龄,在广东这边务工,也已二十多个年头,除了老去的容颜,多病的躯体,其余,一无所有。
可以说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手无寸金,家无五斗米”,虽然心有不甘,可也无可奈何,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每每想起自己的囧境,总觉无地自容。偶尔也会想用文字记录自己的遭遇和生活,可总是因为,繁琐碎事太多,基本上都不了了之了。
三十年前,因为喜欢文学创作,而在应该读书的时候,荒废了学业,至使自己一世飘零,一事无成。
对文学,我是既爱也恨。
爱,是因为它带给了我心灵的安慰,情感的宣泄,悲苦的寄托,快乐的源泉,恨,是因为它留给我失败的借口,潦倒的理由,可怜的原因。
去年的一个黄昏,在广东飘泊多年的我,突然想起,我行将老去,百病缠身,如果还不能把自己的生活,通过笔端及时留下来,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徒增更多的遗憾。我的笔如果能把我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记录下来,好让我有一天,那儿都去不了的时候,悄悄翻出来,慢慢咀嚼,默默回味。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说写就写,虽然笔已秃,心似冰,写起文章,早已不是收放自如,写得艰难,写得痛苦,但一路写来,好歹也写了不少。最先是在QQ里面写,后来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更多的写作软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写作的途径也多了起来,写作的方式也与从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通过各种渠道,我所写的文章开始慢慢被一些相熟的朋友,同学,同事 ,老乡传阅。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很多文章慢慢出现在更多人的眼里,偶尔也有一两篇,阅读量大大超过预期。于是,就有很多鼓励我的声音,通过不同的渠道,传入我的耳鼓,希望我能投稿,找到更大的平台网络刊发,让更多的人来分享我的喜怒哀乐。
刚开始,还能做到,不为所动。
可我是凡人,也会为名利所累,也会有丁点的虚荣心作怪,也想通过这个机会,让自己觉得活得有价值一点。
投稿,一个被遗忘了近三十年的名字,重新被自己硬生生的从记忆深处,有些痛的拽了出来。
三十年前的投稿,我没有少做。几张洁白无瑕的稿笺,一排排中规中矩的板书,熬灯夜书,伴随着八分钱的邮资,怀揣着幼稚的文学梦,飞向能长出梦想的远方。虽然多数都是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但也偶尔会有那么一小豆腐块文章,刊在某个小报小刊的夹缝或者角落处,也会让我欢欣鼓舞,沾沾自喜好久。
投稿,次数多了,退稿,甚至无声无息的失稿,都开始习以为常,都开始感觉疼痛,直至麻木,再后来,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块写文著书立说的材料,也就渐渐开始搁笔,停写,悄悄放弃那个梦想了。
一搁,就是近三十年,一停,就只在记忆中。
不曾想到三十年后,还会去做三十年前没有做完的梦。
人的一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会在几十年后,再去揭开投稿,这道让我痛得麻木的伤疤。
可说起投稿,四周一看,凡是能投稿的报刊杂志,平台网络,都只接受电子件,而彻底告别了纸写笔载的邮寄时代,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投稿都离不开电脑这个载体,没有电脑,简直寸步难行。
可我发现,我就少了一台电脑。不是因为我不会玩,不会操作,而是我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一台电脑。用电脑去写作,去投稿,去做三十年前没有做完的梦。
必竟那只是一个梦。不能替代柴米油盐的梦。
写到最后,忍不住来了一句国骂,“他妈的,一台电脑都买不起,还谈文学梦,去死吧!”
心中有种舒坦的感觉,难道真的是我贱吗?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手机,感觉它也在嘲笑我。真的无语。
也许我与文学梦的距离,真的不只是少了三十年,而且还隔着一台无钱去买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