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30

撞亲(原创小说)


每次回老家过年,我就有一种烦恼。新年,一般都是喜庆日子,乡下老家这时娶亲的特别多。我不过是读了几年书,会些咬文嚼字,又在外地工作,老家的长辈就认为我有学问,是个秀才,每逢他们家娶亲,就要我做娶亲的管事。我讨厌这份差事,但又推脱不了长辈们的重托,就只好每次硬着头皮答应。

不是我喜欢清静,厌恶热闹,而是我每次带领着娶亲队伍,在路上免不了要和别的娶亲队伍相遇,这就会发生撞亲的事。迎亲的一般是年轻人,他们喜欢争强好胜,惹是生非,我这个娶亲管事根本约束不了他们。每当两支迎亲队伍在同一条路上遇见,双方的人就会红眼相对,互相辱骂,锣鼓急骤地敲响起来,擎旗手擎着旗子往就近的高地飞奔,把自家的旗子插到最高处,以压倒对方。老家那时的风俗是,哪家旗子插得高,哪家嫁过去的新娘子就会过上好日子,哪家的村子也从此会风调雨顺、兴旺发达。有时,双方为争高低,会大打出手,弄得两败俱伤。

父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每年都要回老家过年。五年前,父母亲相继过世后,我一般在单位过年。今年,堂伯家的小儿子新年前三天要娶亲,堂伯父多次电话相邀。我盛情难却,只好回去过年,也免不了要做他家的娶亲管事。

娶亲那天,一路顺利平安。可是快到中午时分,堂伯父家的迎娶队伍跟另一家的娶亲队伍,在离我们村子不远的大道上不期而遇。我一路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堂叔家的小儿子高明,以前以打架斗殴闹事而闻名。只见他一个人勇猛地冲在前头,对着对方的娶亲队伍拼命招着手,大声喊叫。我的心揪紧了。可是,不久发生的事情让我眼前一亮。

预期急骤的锣鼓声没有敲响,擎旗手也不见狂奔争高。只见对方娶亲队伍里走出个年轻人,他和高明一起来到两支队伍的大路中间,两个人互相握手,互相敬烟,互相鞠躬,然后两个人又向各自的娶亲队伍一招手。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双方送亲的漂亮姑娘,分成两排站在各自的新娘身边。不知是哪方的送亲姑娘起个头,她们齐崭崭地唱了起来:

“我割韭菜有久香,割把韭菜送新娘,韭菜带到婆家去,夫妇齐眉满院香。”

这对一唱完,那对立即作出回应:“我摘蜜桃水汪汪,摘蓝蜜桃送新娘,蜜桃带到婆婆家,日子甘甜如蜜糖。”

就这样,对唱了一首又一首互相祝贺和歌颂社会主义新农村、新风貌的民歌后,双方拥上前握手道喜。然后,对方带着自己的迎娶队伍,满面喜气地又踏上了迎亲的大道。

我这个迎亲管事对眼前发生的事,一直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高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哥,现在上面惠农政策好,我们农村有了大变化。你看,村村盖起了幢幢高楼又铺了宽敞平坦的水泥路,家家安装了闭路电视又接进了自来水,我们的日子越过越有奔头了。现在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精神文明也就跟着提高了。以前我们迎亲队伍都是去争高打架,现在这些陋习早就被破除了,变成了互相唱歌、互相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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