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从未理解过你
茄子
枫叶离，总有无情。雁南飞，总有依愁。轻染秋的羞涩，天空宛如怜惜，也许年华能沉寂，也许岁月能忘却。
看着双鬓已白的他，泪，在眼角固执挂在眼帘掉不下来。
从记事起我就坐在他的教室里，看着他在三尺讲台上，粉尘弥漫在那破旧的教室，头发肩上都微微散落那尘灰。他慷慨激昂着……
天空被浓烈的色彩渲染的极为浓烈，似大红、又好似橙蓝的清新。夕阳渐落，余晖也好似漫长了身姿，一个挺拔的身躯被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慢慢由清楚到模糊，直到不见。
记得儿时很羡慕那些孩子，坐在父亲的脖子上的孩子，像一个凯旋的将军，挂着胜利的笑容，坐骑下的父亲那温暖的笑容然我着迷。
而我却没有这样的待遇，我的童年就是在土坯房的教学楼和许多叫不上名字哥哥和姐姐度过。在我的记忆里，他与学生紧紧相连，昏暗的灯光下撰写教案，阳光和煦洒在讲台的书本上熠熠生辉，时不时传来他的声音和学生幸福的笑声。记忆里没有他在我睡觉前跟我讲述动人的故事，在我哭泣时没有细声的安慰，故事，我只在他的课堂里才听到。安慰，只看到他在对学生温柔的鼓励。
也许他是一名优秀的老师，但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那年我二年级，他也调到了中学，身影更为匆忙，每晚在睡觉前才听到他的回家声，那年冬天大雪，雪覆盖住了整个世界，唯见银装与簌簌雪花。由于家中贫穷，换不起新的棉被，还是母亲出家的嫁妆，但年时已高早没有当年的温暖。母亲用被子把我裹得严实，不管多严实，风穿过墙壁缝隙中，凌冽打在我的脸上，不知何时开始我全身冰冷，脸颊滚烫。吓得母亲一时没有了主意，那是通讯落后，家中隔他工作的地方有5公里，此时的他估计在用心教育着他的学生根本无暇顾及我。母亲苦等几小时后，失望透顶，万般无奈下用绳子把我和被子捆绑起来，扛在肩上，送去医院，屋外雪花与风狼狈为奸，时时徒然而起，风裹携雪花如沙怪一般缠绕着母亲狂舞，仿佛在嘲笑你能背动？不知道是冰雪如此眷恋我，还是被子对冰雪爱慕。一路上掉下、拾起。母亲早没有气力，抱着我在雪中大哭，后来终于遇到一个赶马车的好心人，把我们母子送进了医院，送进医院的我，早已昏迷，没有知觉。
医生说，如果再不清醒，估计孩子因为高烧而烧坏大脑。母亲当时嚎啕大哭。这时候他也赶了过来，母亲好似失去理智一样，如恶狼般狠狠地冲向了他，温柔的双手变为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的挠去，嘴里重复这样的话：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来！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母亲愤怒的痕迹，他原地未动，眼神也有愧疚，但好似又有些坚定。原来他为了给学生讲一道题而延迟30分钟放学。就是这30分钟让我和母亲吃尽了苦头。也许是这30分钟让他失去一个父亲的责任。
万幸，第二天我清醒过来了，只是记忆力对比以前差了些许。如果治疗及时，也不会成这样。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吧？那时年小，我没有思维去判断。
就在他每年都获得市“优秀教师”的同时，证书也在一本本叠加，时间也一年年也倏忽而逝。
2002年，这年我参加中考，他也成为了一名校长。
盛夏的酷热在沉闷的学习中显得更加肆虐，蚊子也灯下潇洒的飞扬舞姿唱着动人的歌声，时不时亲吻我们的皮肤。苦不堪言，但是心中抱着重点高中的决心，拿起笔，依然沉浸在试卷当中，每个同学似乎都似乎拼命三郎般的学习，为了更好的前程，为了走出农村，为了改变命运，那一年，我们留了河流般的汗水，也有压抑的泪水，中考终于来临，可造化弄人，我与重点高中六分之差落榜。苦涩、不甘的泪水喷涌而出，一分就要付出三千的建校费，他只是一个农村的教师，母亲也只是农民，对我们家庭来说这是天文数字，母亲为了让我读一中，决定拿出积蓄多年的修房子的一万多块钱，就当要他去取的时候，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后来坦白，那钱用了五千，为了帮助比我家更贫穷的几个学生，那学生成绩非常优异，用他的话说就是将来清华、北大的种子，可无奈于家中实在是无力承担高中学费，想放弃学业，外出打工，他为了他们更好的前程，他碾转十里，翻越大山，去说服。最后自己拿出家里准备修房子的积蓄来赞助他们高中的学费，此举瞒着家人，母亲听完，与他大吵一架，带着我回了娘家。后来，因为他我只能去读普通高中，从此，我认为是他耽误了我的前程，我憎恨他。半年来，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他在我的心里，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把爱和时间给予他的学生，而忽略了我这个儿子。
高考那年，我的分数因达不到本科线，就读当地师范学院，因为他，我不愿做教师，但是苦于专业，07年大学生猛然增多，工作难求，何况是改行，本不愿意后就只能随波逐流了。每每感叹，总觉得是他耽误了我的前程。
直至我站上讲台，因为孩子的单纯与求知的渴望，霎时我觉得这是一种爱的流露和奔放，看到孩子在教师节贺卡上写着，这辈子你是我遇到最好的老师。我红润了眼睛，所有艰辛与微薄都烟消云散。刹时，似乎我也明白了他，明白了他的责任与伟大。
当我像他一样走上讲台时，明白了教师的真谛，明白了他不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而是身并一群孩子的父亲。当年30分钟教学是他职责与义务，是一个普通老师的日常工作。那五千元钱是对孩子的希望和梦想，那五千元是传承了教师的无私。我们不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而是一群孩子的父亲。
明净课堂有我们灯火阑珊的彻悟境界。我们春蚕到死、蜡炬成灰、不离不弃、点灯相随都只是一个教师的职责。一灯如豆，四壁青辉。在物欲横飞的年代，我甘愿跟他一样守住一方净土。
不知何时开始他伟岸的身影就此消失，变得有些佝偻；变得有些沧桑。但，那一份责任曾为改变！
怪我，从未关心过你。怪我，从未理解你的伟大。
2010.1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