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汪老的《人间草木》,在琐碎的生活中发现乐趣,于平淡的细节中领悟人生,我这个不爱花花草草的人也沉迷其中,在汪老的笔下,那花那果,千姿百味,那人那事,天真有趣。借用文中一句:生活,是很好玩的。
小时候我家院子里种了一棵樱桃树,一棵石榴树,两树相邻待遇却截然不同。奶奶常说:“樱桃好吃树难栽”。警告我们不要随便去摸那株樱桃,就连平时洗双袜子鞋带,也绝不允许搭在樱桃树上,说是树会被气死的。看着奶奶对它呵护备至,我越发替石榴树感到不平,大概是期望值太高,结出来的樱桃也并没有那么闻名的好吃,尤其比起粒大籽满的石榴,真是差太远了。趁奶奶一个不注意,我把刚洗过的鞋带系在了樱桃枝上,看看它能怎么样。一天两天过去,正在我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想找奶奶评理时,惊奇地发现樱桃树的一面枝叶变黄了。我心虚地闭上了嘴,安静地观察,又过了几天,变黄的叶子凋落了,树枝开始枯萎。樱桃树分成了两半,一半绿意盎然,一半枯枝败叶。我为我的行为难过,天天看着它,担心就此死去。奶奶说:“看你调皮,气着它了吧。”那一年,樱桃树没有死也没有结果,我守着那棵樱桃虔诚地道歉,日复一日,完全冷落了旁边的石榴。也许被我的诚心感动,樱桃的气消了,第二年它抽枝吐叶,又开始结果了。吃着这失而复得的樱桃,我终于明白了奶奶说的“樱桃好吃树难栽”的道理。又贼心不死,想要再试一次,终是不敢,心里仍是不喜欢,它就是一位娇小姐,摸不得碰不得,不如石榴这个小伙伴可爱。一草一木皆有性格,有随和就会有傲娇,朝夕相处后你会发现,它们,是很好玩的。
清代的沈复在《童趣》中说: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所以他能把夏天的蚊子比作鹤,他能把打扰他看二虫斗的癞蛤蟆鞭打一顿,驱逐出院。这样的趣味不是人人都有,当然也不止儿童独有,就如汪老笔下的一对老夫妻,他们捡拾枸杞不为配药不为泡酒,只是玩,一边捡枸杞一边走,比单纯的散步要有意思。我想起我的父亲喜欢动物,小时家里有猪有狗有鸡有兔,每年春节吃饺子,他端起饺子先去猪圈:来,过年了,吃个饺子。这样一边聊一边喂,让家里的每一个动物都吃上饺子,听到一声新年快乐!说来也怪,我家养的猪只要听到父亲从外面回来的声音就哼哼,很像撒娇,父亲就站在圈前聊上几句,安慰一通,完全不理会我们一群孩子不屑的嗤笑。卖猪那天,他一定早早起来跟猪们解释,聊表歉意。现在想来,父亲是真心和它们相处,共度了一段好玩的时光。
生活如此,读书写作也如此。汪老说沈从文先生讲课,可以说是毫无系统。沈先生读很多书,但从不引经据典,他总是凭直觉说话,从来不说亚里士多德说什么、福楼拜说什么、托尔斯泰说什么、高尔基说什么。他不用手势,没有任何舞台道白式的腔调,没有哗众取宠的江湖气。他讲得很诚恳,甚至很天真,但你要是真正听懂了他的话,会终生受用的。汪老也是,用平平常常的思想感情去了解身边平平常常的人和事,用平平常常的方法表现他们。不世俗不复杂,心底纯净,眼中全然“世间小儿女”,没有比这更惬意随心的生活了。这是最值得我们学习的心境了。
世间万物皆有情,难得最是心从容。用随遇而安的心态,过顺其自然的生活,不管你是注视花草还是品文写字,生活,总是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