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40年前的1979，发生了几件大事，中国与美国正式建交，启动改革开放进程；农村分田到户，母亲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第一次实现家有余粮；中国在这一年恢复律师制度，全国律师200余人。也发生了一件小事，我在这一年出生，成了改革的同龄人。2019，“合作”或“对立”，中美又一次站在了抉择路口，可见人类的悲欢仍不相通。人权的觉醒，制度的需要催生律师队伍膨胀了2000多倍，因缘际会，我也成了其中一员。
今年也发生了一件小事，经过十个月的漫长筹备等待，我和小伙伴们也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创设了自己的律所——湖北诚乐律师事务所。更可喜的是，90后创始人钱启萌律师，经十月怀胎，诞下男丁一枚，取名“芃芃”，双喜临门。没错，一边设立律所，一边怀孕生产，这就是女律师应有模样。诚乐律所就像这个小婴儿一样，胸怀赤子之心，充满生命力，正要茁壮成长。
“诚之而后乐之”——”诚乐”者也。
“诚”者，不自欺也。自己不欺骗自己，按照自己的本真之心去说话做事，即孟子所说的要永保一颗赤子之心。小时候，老师就教育我们要“真善美”，以前不懂事，并不以为“真”是多高的要求。成年后，才知道要做到真何乎其难。我们不敢流露真感情，我们不敢说真话，我们不敢坚持真理，我们不敢做真人。为什么不“真”，因为不“诚”，我们总是找到很多理由来欺骗自己。明明知道插队是不好的，但我们却要以大家都这样做来为自己开脱；明明知道要反对特权，但只要自己在享受就理所当然；明明知道不能见利忘义，却在事后安慰自己“抓到老鼠就是好猫”。500年前，阳明先生已经把国人的病根看的真真的，为纠偏治陋，提出“知行合一”和“致良知”之说。阳明先生认为“知而不行非真知，真知必真行”。世人总以为先知而后方能行，将知与行打成两段，分开来解读。当行有不善时，总归结为自己并非不知善恶，只是行有不端。既如此，也就容忍大家说一套做一套，制造了遍地的伪君子。阳明先生提出“知行合一”乃就堵住了思维逻辑上的漏洞，知与行本就是一体两面，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一个人是否孝，当然要看他是否有孝的行为，不能说一个人知孝，但又没有孝的行为。阳明先生又提出致良知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谓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我们的心之本体至纯至净，无所谓善恶。当然，也可以说是至善，因为没有恶也就无所谓有善了。心之所发便是意，心生意念，善恶随至。如意在好色，好色正当与否就成了一个问题，善恶自生。那又如何分辨善恶呢？阳明先生认为人有良知良能----人不虑而知者谓良知，人不学而能者谓良能-----本身就具备知善知恶的能力。古人提出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修身路径。阳明先生也不能免俗，但巧妙的对“格物、致知、诚意”进行了新的解释，此“格物”的“物”非单指物理世界，而包括事，如事在做学问，做学问就一物，事在侍亲，侍亲就是一物。“格物”也非向外界求世间的道理，而是向自己的内心去求，在自己每一意念所发时，高度警惕，以自己的良知为准绳，存善念，去恶念。“格”的本意就是要使意念所发符合内心良知。“格物”既如此，“致知”也就有了另一种解释，并非获取外界的知识，而是“致良知”，即通过“格物”使“良知”得以实现。既如此，“诚意”的解释就不言自明了，即在意念所发时，诚实观照内心，不欺骗自己，是就是是，非便是非。至此，阳明先生已经给出了修身的完全攻略。追根溯源，一切缘起于其龙场所悟之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和“致良知”之说都是对这一“道”的践行方法论。最后用阳明先生的大白话，结束这一段晦涩文字。“尔那一点良心，便是尔自家的准则，只要不欺它，实实落落依照他去做，善便存，恶便去，何等稳当快乐。”
“乐”之者，乐己乐人也。
2000多年前，古希腊有一个伊壁鸠鲁学派。创始人伊壁鸠鲁对人的快乐有诸多研究，他肯定快乐与德性相互作用，若不谨慎、尊严和公正的活着，就不能快乐的生活，若不快乐的生活，就不能谨慎、尊严和公正的活着，快乐与德性不可分离。孟子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阳明先生也曾说：“常快乐才是真功夫。”大师都是相通的，不养德何以得乐？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快乐，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快乐。想当年，范文正公站在岳阳楼上，揽洞庭胜景，吟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绝唱，千百年来，感召一代代君子心忧国家，胸怀天下，为了苍生的幸福安乐前赴后继。律师虽一介布衣，诞生于泥土之中，不居庙堂之高，但仍然可以凭借法治思维、法律知识和技能参与国家及社会治理，为天下苍生，为心中的正义去呼号，亦可谓“尝求仁人之心”。即便在当下，律师亦不用妄自菲薄，仍可发挥“士”的精神，努力把自己活成一道光，乐已渡人。”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君”很远，但百姓就在身边，要拉起无权无势百姓的手，敢于为他们发声，他们才是最需要我们的人。要服务权力，但不要做权力的附庸，要引导权力尊重权利，向权利让步；要服务资本，但不要做资本的打手，引导资本在规则内起舞。医者仁心，帮人解除病痛。律者仁心，为人昭彰正义。什么是好的律师？吾必曰：“先当事人之忧而忧，后当事人之乐而乐”。
“诚以养德，乐己渡人”。先知已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事上去磨练，诚意正心，乐己渡人，努力去践行圣人致良知之道。这个时代会好吗？母亲说：“不知道，但自从有了一亩三分地，就能吃饱饭了。”“万心春熙熙，百谷青芃芃”，每想起芃芃红嘟嘟的脸庞，我想：“一定会好的，一定要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