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房,边疆地区为了方便田野的耕种。有些人家会在田间建造的小型房屋。土墙,木头梁,石灰打成的顶,按田野的地式建筑,各家有各家的风格,冬暖夏凉。我的外公也有一座田房,我和弟弟的大半个童年都是在那儿度过的。
外公的田房,建在有些坡度的干燥地块。分两层,第一层关牛。外面围着一个小院,小院围墙磊起来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外公从河里背来的。由于依坡而建,二层的门打开是一块空地。挨着门外是大黄的窝,大黄是外公养的一条大黄狗,非常聪明。我们管它叫大黄。它也是田房的守护者。里屋功能齐全,有火塘,锅碗瓢盆。门旁的角落放锄具,锄头、铁耙、镰刀、大刀……墙上挂着犁耙。靠窗搭着个简易的床。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顶堆着稻草,牛儿的口粮。偶尔也晒晒东西。墙外挂着蓑衣,打谷船。鸡,鸭的小棚搭在下面的小院里。小院门口长着一棵禇桃,枝杆上常年挂着一个捞鱼网。
清晨,随着公鸡的打鸣声,牛儿,鸭子,陆陆续续地醒来,牛儿的哞哞声,鸭子的嘎嘎声,凑成了一曲欢快的乐章,好不热闹。这些个小精灵在等着喂食,外公每天都会赶得很早,到田房的第一件事,打扫昨晚牛儿排的牛粪,把它铲到田里做肥料。院子打扫干净,把稻谷洒在院里,把小精灵们放出来。这时我们最喜欢帮外公打下手,捡小精灵们昨晚产下的蛋,一个个白里透亮,一会儿就捡得一大筐。小精灵们吃完就大摇大摆地奔向田野。最后把牛儿赶出来,喂食稻草,不被打扰的牛儿慢悠悠地吃着稻草,中午它要犁地,又吃饱点。等太阳落山,那些小精灵会娴熟的回来。外公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修田埂的时候,外公在院子边挖了个水塘,里面养了许多鱼。外婆在水塘周围栽满了薄荷。有人走过就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没事的时候,我们和大黄整天都呆在田房附近的菜园里玩,一会儿除草,一会儿松土,一会儿捉虫。太阳高高挂起时,浓浓的米饭香从田房里飘出来,引得我们的肚子咕噜咕噜叫,收起贪玩的心往田房走。是外公在做午饭,香喷喷的锣锅饭,让人忍不住吃了还想吃。
吃过午饭,偶尔调皮时,我们趁外公在田房里小歇时,悄悄地拿来鱼网,把水塘里的鱼儿捞出放回田里。有一天,由于我的动作太笨拙,有几条小鱼被大黄吃了,把我急得直哭。外公闻声大步跑出来。当时可把外公吓了一跳,他以为我们在玩耍时掉进了水塘。看到我俩都完好如初,才松了一口气。外公说水塘虽然不深,但对于我们小孩子而言太危险了,就不许我们在那儿玩。当时不听话的我们还闹着不高兴,不过三两句就被外公哄乖了。为了以防万一,外公砍来一根竹子,用竹片编制的篱笆把水塘围了起来。
后来的几年,因为村里关在田房的牛经常被偷走,偷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外公担心小偷来光顾他的田房,晚上也搬到了田房住,一盏媒灯,每夜守着他的牛群,鸡群,鸭群,还有大黄。日复一日,守着静静的田野,守着寂静的夜。日出而耕,日落而归。
时间在他手上,磨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我们一天天的长大,外公却一天天的老去。他脚步变缓了,疾病总是缠着他。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年的中秋夜,月亮刚刚升起,我们还沉浸在切月饼的喜悦中,外公却悄无声息地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的田房……
随着外公的离去,田房一天比一天荒凉。只有大黄依然静静地守护着它,后来大黄也走了,田房更寂静了。舅舅把田房修了几回,但田房还是没能躲过风雨的捶打,渐渐地退出了它的使用功能,最后被草木吞噬了。
随着成长的脚步,身边的人和事物,都在悄悄地褪却。一点一点变模糊,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但他们都从未离开我,一直存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永远……外公,大黄,还有他的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