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美食记忆(自制米酒)
家父平生有一大缺憾,就是不会做饭烧菜,父亲说,他的爱好在于各种手工制作,家里的各种家俱什物都由他来打理,厨房都交给母亲了。但在我的记忆里,却留存着许多关于父亲制作各种美食的记忆。父亲酿的米酒甘甜软儒,做的白菜豆腐乳口感顺滑,叶儿粑清香扑鼻,黄粑唇齿留香,椒盐花生香脆可口。父亲每次做这些美食时,我都会跟着他,总是第一时间品尝,现在还会时常回忆起当时的滋味,那是一种爱的味道。
说起做米酒,是我一年中最盼望的事,一般都是在过年前,父亲会买一大袋糯米回家,先是用清凉的井水洗净后,浸泡一整夜,第二天用手一搓,糯米就会变成粉状,这时就可以开始制作了。
那时家里是农村那种烧材的土灶,下面生火,一口大大的锅,几层直径六十公分左右的蒸笼,铺上用水浸湿的纱布,将糯米铺在上面,再用筷子在糯米上挖出无数个小孔,这样有利于蒸透,然后在锅里加上水,开始烧大火蒸。这个时候,我喜欢坐在灶前加柴生火,因为那里既暖和,又有美味的盼头,但时常因火熄灭的烟,呛得眼泪汪汪。
父亲会不时去看看糯米是否蒸到火候,这也是酿酒的关键之一,当父亲说,可以起锅了,我就会灭了火,帮着父亲一起把蒸笼里热气腾腾的糯米,装进一个大的陶瓷缸子里,父亲会用一把很大的铲子,不停地翻动热糯米,好让糯米温度降低,翻动的过程中还不时洒入一些干净的凉开水,这些凉开水最终都会变成甘甜的米酒。
父亲用一支长长的温度计测量温度,当温度到达40度左右时,父亲拿出一个个酒曲,按照糯米的重量进行配比,称出相对应的酒曲,碾磨成粉,将大部分酒曲粉用一个大碗兑水,均匀地洒在糯米里,边洒边翻动,以让酒曲与糯米充分融合。这时,我会用手帮着父亲搅拌,常常弄得是身上到处都是米粒,有时鼻子上还会粘上一两颗,父亲打趣道:你这是留着当夜宵的吗?
搅拌均匀后,父亲会在糯米的中心位置,挖一个深到罐子底部的洞,别小看了这个洞,它有两个重要的作用,一是洞中有一定的空气,酵母菌在有氧的条件下可以大量繁殖,待氧气耗尽之后,大量的酵母菌就会利用糯米发酵酿酒。二是便于观察米酒是否酿好,酿的液体会汇集到洞中,从洞中的液体可以判断米酒是否酿好!然后在洞里洒进刚才剩下的酒曲,同时在面上再洒一些酒曲。
一切就序,是封缸的时候了,父亲用一张大的塑料布盖在陶缸上,用绳子扎紧,在封缸之前要确保温度在38-40之间。然后就找来一个大的箩筐,先在底上垫些稻草,中间留出一个放酒缸的空间,接着再铺上一床老棉絮,将酒缸放在棉絮上,使劲往下压,使酒缸结结实实地卡在箩筐里,最后用棉絮把整个酒缸包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就是漫长地等待,冬季制作米酒时,需要3-7天,对于一个馋嘴吃货的我,这是一段难熬的日子。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到箩筐边转转闻闻,看看酒是否有香味,其实,哪里闻得到啊,常常有冲动想打开看看,但父亲说,至少要3天后才能够打开看,否则前功尽弃,我也只能望洋兴叹!
第三天的早晨,我一定会早早起床,闹着父亲去看米酒,父亲会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丝缝,用一个长长酒提子伸进那个洞里,舀一点米酒出来尝一尝,看看酒味是否醇正,如果酒味不够醇,父亲又将酒缸封起来,再过一段时间再尝尝,直到酒香扑鼻,甘甜可口。
刚酿出来的米酒,小孩子是不能吃的,大人说吃了会掉肠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是要等到开酒的第二天,我们姐弟仨才能够大快朵颐,一人一小碗,那种味道就犹如琼浆玉液,口齿留香,吃完后还会把勺子舔了又舔。母亲会用米酒为我们做各种美味,醪糟汤圆、醪糟蛋都是我们特别钟爱的早餐。
我们还常常背着父母,偷吃米酒,以致于有一天,天很晚了,还不见姐姐回家,父母觉得不对劲,就满学校去找姐姐,结果发现因米酒醉了的她,在操场边的草堆里睡着了,我想那时姐姐一定被父亲批评了,但现在想来,却是温馨而有趣的回忆。
现在,我也传承了父亲的手艺,常常自己在家做米酒,朋友常常夸奖说,这米酒比超市里的好百倍,妻儿也特别喜欢吃,每次做米酒,都会想起故乡的大箩筐和那蒸糯米的大蒸笼,还有那土灶边熟悉的烟火气,当然更忘不了母亲的荷包蛋和那一声:慢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