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之酒

      每年入冬的时候,老家的乡民便开始酿湖之酒,准备过年招待客人。

        湖之酒是我们衡阳县的特产,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酿制湖之酒。它古称酃渌酒,在北魏时就成为宫廷贡酒。湖之酒选料精细,工艺严谨,采用上好的糯米,用清冽的泉水淘洗、浸泡、蒸煮、冷却、糖化,再加自制扁药(酒曲),放入搪瓷小缸多次发酵、过滤、密封、精制而成。酒体金黄透明,浓郁香甜,闻着清香,喝着甜香,斟后余香。

        小时候,我最喜欢母亲酿的湖之酒了。那时的农村人都不喜欢喝商店卖的瓶装酒,招待客人用的是自家酿的湖之酒。我家也不例外,每年冬天,母亲跟我抬着一箩筐糯米到家对面的水井,将糯米淘洗得白白净净,然后回家将糯米倒入蒸笼里,架在锅子上蒸煮。这时候,我自告奋勇在灶下烧火,不为别的,就是想第一时间能吃到糯米饭。半个小时后,糯米的香味从蒸笼里溢出来,飘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几次想掀开蒸笼盖子吃一口糯米。

        终于糯米熟了,母亲给家里每个人添一碗糯米饭。糯米饭冒着热气,像一粒粒珍珠晶莹透亮,香气扑鼻。我迫不及待的扒了一口饭,真的是太美味了,软糯香甜,回味无穷。还没有夹一口菜,一碗糯米饭就被我狼吞虎咽地消灭干净了。我还要去装第二碗,母亲连忙提醒我不能多吃,糯米好吃难消化啊。

      我不管,还是装了一大碗糯米饭,继续狼吞虎咽,竟然也没有夹桌子上的菜。两碗下肚,终于饱了,我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意犹未尽。饱是饱了,可真的如母亲所说的,很难消化,到了晚上我都是饱饱的。

        大家吃过糯米饭后,母亲将糯米饭摊在一个大簸箕上放凉,然后再用自制的扁药(酒曲)跟糯米饭混合搅拌、淘洗,放入陶瓷酒缸里发酵,待到两个月后再开酒缸看时,已经可以闻到浓浓的酒香。

      母亲用一个篦酒的竹漏插入酒缸内,将湖之酒篦出来,方便随时舀酒出来。酒糟也可以食用,比如甜酒冲蛋,酒糟煮鱼,酒糟争肉等,实在吃不完,还拌到猪潲里给猪吃。

        新酒出来的时候,母亲总要请人一起来家里品尝,大家都夸赞湖之酒香甜醇厚,不比外面的酒差。母亲每次都是笑盈盈的,开心极了,因为她不是本地人,酿湖之酒能得到别人的夸赞,实在得意得很。

      那时候,我虽然还是小孩子,总忍不住偷偷打开酒缸舀湖之酒喝,醉了好几次,出过很多洋相,母亲也没少打过我。

        出来工作这么多年,因为母亲的过世,很少回去,也很少喝到湖之酒,因为再也没有母亲酿的湖之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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