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一个伯母死了,眼镜全瞎,听说是半夜发起了精神病,一个人走出来,摔倒在路旁的深沟里面,后来找了一天,人已经半死不活,家人抬回去,活了几天就亡了。以前,我很少认真地去看待一个人的死亡,我的祖父死的时候,我那时候才七八岁,最先开始,我认识死亡留给我的是深深地恐惧,一口大棺材里面放着一个失去了生命的躯体,从此以后,阴阳两隔,一切都化为记忆。
今年听到死亡的消息,太多了。
年初的时候,堂哥的奶奶亡了,过了一段时间,老家又传来消息说,家族里一个老人走了,十几天前又听见这样的消息。孝子打来电话,叮嘱我必须回去,然后,请了三天假,回去奔丧。
其实说,也不叫做奔丧吧,一个人的亡故,必定带来一大堆的麻烦事情,我们这块地方,有为亡人“做斋、观灯、上堂”三种法事,三种法事超度起来又极其麻烦,这次回去四个道士为亡人上堂。
这几天,我也和那些道士聊了聊,他们对于死亡,已做稀疏平常的态度,他们只能哀叹一声,然后,准备手上的“十二月花”,道士一遍歌颂亡人身前的好处,一遍按照套路来回送花到灵堂更前。当然了,这其中肯定有许多加以配饰的东西,比如说,宝塔、玉兔、龙门、花桥等等。我问他们这些表示什么意思,他们笑着说,这些都意味着那边的花花世界。
自从火葬改革成土葬后,各种仪式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
以前,必定是出殡以后才吃席,也就是说早上,以往的时间都是七八点,或者说,九十点,也绝对不超过十二点。现在,吃席已经改成出殡的前一天的晚上。下午,等直系亲戚烧香后,接着就是礼尚往来的好友或者说邻居。
那天早上,等十二记(法事)结束,等到寅时起灵,烧过了包袱(亡人用的钱),从县城开来的灵车已经缓缓而来,一切都极其的安静,等八仙把棺材台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把亡人的躯体,搬上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抬上车。——那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包袱打湿了,最后只能浇上煤油,才勉强可以燃烧殆尽。
我听见亡人的子女在哭泣,声嘶力竭,整块燃烧包袱的地方也就三十个人吧,估计没有,一切都很平常,甚至有些刺痛人心,说实在话,这时候我甚至有些伤感,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父亲母亲,我觉得以往我对父母做的一些忤逆的事情,都是自己的犯下的罪过,其实,这时候,我才明白,一个人的离去,是如此的平淡,而一个人的一生,是如此的艰难。
等灵车走后,接下来就是出殡了,因为先要将尸体火化掉才能装进棺材里面,四个老人(八仙只剩下四个人了,因为乡村再也找不到青年人愿意做这种事情),抬着漆黑的棺材,后面跟着家族的男女老少,我数了一下,不到二十人,天漆黑,漆黑,甚至都要打手电筒,刚好我们都没有预备,幸好手机自带电筒,我们打开手机电筒,我们就这样一步跟这一步,没有人哭泣,甚至抬棺材的男人还开起起来了玩笑。
八仙只能把棺材放在一块荒地里面用木桩撑起来,现在等亡人的骨灰放进棺材里,然后落土安葬。我们一行人,把手上驮着的花圈放到墓葬的旁边,然后,我们我们零零落落地散去。我知道,从此以后,这块地方,又多了一个亡人,在这块黄土下面埋进了一个人的一生,而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块地方也许会长出一片青草,青草上面挂着一滴滴湿晶晶的露珠,没有悲伤,也没有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