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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酩酊大醉地上路

字数：2428

时间：2016-11-13

1.

袁小丽凭借她班长强大的号召力，真的组织起了一场盛况空前的聚会，班里的同学在忍受了一整个夏天的煎熬并被志愿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之后，终于又神清气爽地出现了。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他们和高考时真的不一样了，无论是穿着还是面容全部焕然一新。每年八月，就会有成千上万的新成员蜂拥着进入成熟一族。

为了尽量闹腾得痛快一些，我们把一家自助烤肉餐厅的整个二层包了下来，十来个西部牛仔装扮的服务员整整齐齐站了一排，我们有了将近二百平米可以耍开了撒欢儿的区域。

郭老师和杨老师都应邀前来，她们并肩坐在桌子的最头儿上，大长桌足有二十米，浅卡其色的桌布层层叠叠地铺开，其余五十来个同学分列两排。

可惜达·芬奇早就去世了，如果他生活在这个年代，看到这番场景，什么《最后的晚餐》，又是耶稣又是犹大的，他绝不会看在眼里，他要画的一定是这幅《最后的午餐》。

大家都在聊被哪所学校录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好聊的，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痛苦的经历，竟然还能聊得眉飞色舞，你们的受虐倾向到底有多严重？

我完全没有兴致，一想起冯静和陈俊的事情，我就闹心，我甚至怀疑我对他们的人生而言可能就是一种诅咒。我活的狗屁倒灶的时候，他们安然无恙地一马平川在人生的康庄大道上。然而，一旦我一帆风顺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2.

五十多个人一起取餐的场面壮观极了，甚至有些骇人，十好几把夹子在盛着肉串的器皿中上下翻飞，翻江倒海，很快器皿就见底儿了，只剩下了几根竹签和碎肉七零八落地躺在里面。我只拿了一盘油麦菜和几个鸡翅，坐在了餐桌中间，冷眼看着徐春殷他们拿切好的哈密瓜朝彼此乱扔。

我想喝酒，特别想，我还想喝得酩酊大醉，我必须麻痹自己，“麻痹，麻痹……”我在心里默念着。恰好，这里有自酿的原浆，透过明亮的琥珀色液体，我看到了一醉方休四个字。

高中生的聚会往往没有任何“前戏”，从一开始就是高潮迭起。我拿着酒杯和谁都碰，碰完了也不说话，一饮而尽，才不去管谁的酒里掺了饮料，谁偷奸耍滑没有喝完。

不知道喝了多久，我终于有了反应，醉了。自助餐厅的天花板在晃动，地板也在旋转，我扶着发胀的脑袋，看着眼前纷繁的笑容，逐渐地，连耳边嘈杂的声音开始消失，我耳鸣了，只剩下一声长滴在耳膜附近徘徊。

有一种东西正从我的身体中慢慢剥离出去，它挣扎着腾起，我的身体拼命地拉拽着它，求它留下。但它还是要走，它说要飞向一个自由的地方。是我的灵魂，它正在脱离这副驱壳，飘向一个遥远的地方。

“杨小和，我再也不回来了。”它嬉皮笑脸地说。

“喂，杨小和，说话啊！”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喊传来。

有人在使劲摇晃我的胳膊，我双眼发直，缓缓看向了声音来源，“醒醒，醒醒！”叫声也清晰了起来。

“你怎么了？”袁小丽又把我带回到了现实中的世界，还没完全回过神儿来的我直愣愣地看着她，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话。

“我们该走了，两个小时以后的火车，打车去火车站要一个来小时呢。”她说。

我才想起来，我们还要去W市，我还要在那里向她表白。

3.

我没理会男生们的起哄，他们用油脂麻花的手拉拽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我挣了两下，他们就松开了。

“改日再聚！”他们帮我把出租车门关好，在窗外喊着，车子发动驶离后，他们又雀跃着进了自助餐厅。

袁小丽与我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空调的冷气让我更加难受，我像中了寒毒的垂死之人求生不得。

“你喝多了？”

我点了点头，眼皮都睁不开了。

“睡一会儿吧，到了地方我叫你。”

头一天晚上我跟我妈说要在W市住一个星期的消息时，她没说什么，默默地帮我找出了换洗的衣服，叠整齐后放在了床头，又让我爸给了我一些钱。在她即将关上房门出去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怎么也不给冯静打个电话问问她高考的事情？好像上了高中之后，再没听你提起过她。”

我没给我妈说冯静已经住院的消息，怕她担心。在她眼里，冯静才是她未来儿媳妇的最佳人选，她从小就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我家，她嘴很甜，会哄我妈开心，也懂事儿，每次她接过我妈帮她削好的苹果后都要再切一半下来，“阿姨，您也吃！”

我妈有很严重的洁癖，对于外人来我们家，她一般是不会表现出多么欢迎的态度的，比如我的男同学们，她嫌他们踩脏了地板，弄脏了我的床单。

但唯独对冯静，她已经把她当成了我们家的一员，每次都会留她吃饭，她走后，我妈也从来不会像清除危险病毒那样一遍遍地擦地板。

至于袁小丽，我觉得她是一百个看不上眼，前一段时间她没收我的手机并软禁我时说的那句“你别想跟那个袁小丽联系”已经让我看出了端倪。

出租车停在了火车站候车大厅的门口，我恰到好处地醒了过来。胃里突然更加难受，我正在体验着酩酊大醉的状态和醉酒的痛苦。我们进了卧铺车厢，去W市要七个小时，她买了两张软卧。

她扶着我的头让我慢慢躺好，又把一瓶矿泉水的盖儿拧松动了，放在了地上，“一会儿渴醒了伸手就能够到。”火车轻微晃动了一下，我知道，它要开了，一开始还有“况且况且”的节奏，慢慢地，这种节奏好像也消失了。

迷迷糊糊中，我又睡着了。

4.

这一觉睡了六个多小时，列车员叫醒我的时候，袁小丽正在穿她那白色的袜子，她看了我一眼：“好点了吗？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还有二十分钟才到站呢。”

我还是感到头部隐隐的昏沉，好像脑子和颅腔已经分离错位，我正努力地让脑子回归原位，好让它继续安然地躺在颅腔里。

晚上11点，我们终于到达了W市，这里的风和J市的完全不一样，我好像感觉到了咸涩的海风正迎面吹来，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要见到大海。但有些东西，你听说的次数多了，也就能把它想象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掏出手机，对着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就冲一辆正亮着警示灯的汽车挥手，车开了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为我们打开了车门。袁小丽管他叫叔叔，我也跟着叫了声叔叔。

“先上车吧，再也一个半小时就到我家了。”他说。

车上了高速，冷冷清清的，好像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上面飞驰，到了收费站我才缓过劲儿来，重新确认了高速上还是有人存在的。

我看着窗外，又想起了陈俊，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现在饿不饿？有没有受欺负？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了酸胀的眼睛，暂时逃离了这个纷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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