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个小时的监考,徘徊在忙碌答卷的考生之间,我心生羡慕,好想和他们互换身份,若可允准,随便找个人就行,让我来答卷,他来监考吧。
学生时代的我,曾经最羡慕的正是监考老师,就坐在那里,或者站起来走走,不用辛苦答卷,不用为题目绞尽脑汁,像有着神职一样,发号施令,监管整个考场的秩序。
考上研究生后,终于,我也拥有了我曾经羡慕的角色--做个监考老师。
记得第一次监考的是一场六级考试,历时145分钟,能作为一个监考老师的身份,我内心那个雀跃啊,无以言表。当我领完试卷抱着这宝贝迈进考场时,我对自己被赋予的责任和义务,感到骄傲。不要笑我哦,就是这样的,就像小时候,被老师喊去帮忙抄板书或者收作业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我不是无偿劳动。
那一场145分钟监考,我没有感到时间有多漫长,我带着自己小雀跃和小骄傲,来来回回地漫步在考场的每一个角落,根据考务安排,适时地发号施令: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请各位同学注意考试时间并检查好自己的填涂信息!
当拿到第一笔监考费时,我激动得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咪,我做监考了,还挣了150呢,厉害吧,两个小时多150,比我在餐厅兼职挣得多了好多呢,那时候一天才60到70,还那么累!"
妈妈也开心说:"以后你会比我们过的轻松的,不像我们,挣得都是血汗钱!"
的确,两小时多,就开个培训会,领取自己所属考场资料,数下试卷、答题卡再分发下去,书写几行板书内容,检查下考生证件,发布几个时间节点的通知,记录下考场情况和考生信息,再回收所有考试材料,交回考务办公室,做完以上这些事情总和不用30分钟,150就到手了。比起一天8-12小时甚至更久的服务生,或者派单员、钟点工,挣得多多了。更何况,监考费根据不同的考试类型和级别,以及所属学院情况,水平也不一,而最高的就属国家各种资格证书的相关考试,一场90分钟,就可以拿200左右。
对于读研后得到的这个福利,真的是大肉馅饼呢!
我看着墙上的电子表,才不到14:30,考试两点开始,现在怎么才过了不到30分钟,我无聊地踱来踱去,把考生的答题卡信息填写再检查了一次,发现还是才过了10分钟不到。时间,真的好慢啊!
脑海又飘荡起室友念叨的话:"这监考费,真不是人挣的,太累了,无聊的一种累。以前极力抢监考机会,现在,要是但凡有点钱,我就不去了,真是太累了,时间太难捱了,都不想挣了!"
是啊!
其实很奇怪,可能人都是这样的,体力脑力劳累的时候,就会想要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待着该多幸福。当真的有时间有机会让你如此做时,就不见得了,反而会去找点事情去做。人们会说:劳碌命,闲不住了!我想,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在干什么,搬砖也好,种田也罢,看书也好,玩手机也罢,不论是干什么,它总是占用了你的时间,让你不显得那么无聊,让你不觉得时间会那么难捱,你总是有事情做的,你必得又事可做,无非是节奏快慢罢了,但一定不是,真的什么也不做!
而监考的辛苦,不在于体力,不在于脑力,恰是在于如何让无聊的时间,让等待的时间度过。其实,人们,不会怕忙碌,就怕真的无事可做,因为如此,便是真真的,只是等待,两手干落落地等待时间过去。这,真的,是非常非常辛苦,非常非常磨人的!
我又盯去电子表,我尽量让自己多转悠几圈再去看表,这样让自己感觉时间真的在走,但往往,只过了几分钟而已。
或许,只有在等待的时间里,才会觉得时间好慢,才会感到时间无穷尽。
或许,只有在做事的时间里,才会觉得时间太匆匆,才会感到时间无比可贵。
这钱,挣到现在,其实我也累了,所以看着监考群里的一些监考信息,都会故意地放过,只拿90分钟的考试,多半小时都难熬至极。像室友一样,若是有钱,我宁愿不挣了,哪怕待在实验室做实验,哪怕,做个考生,哪怕,去盯着电脑,整着那些杂乱的资料。
我又想到《半生缘》的曼桢,被姐姐姐夫设计失了身子,关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十个月之久,她是怎样熬过去的。若不是遇到那只受伤的猫,若不是靠着见到世钧的信念,若不是怀上了孩子,她,要如何熬过那可怕的日子。
真的,会疯掉的!而她,也真的在那空间里,人不人,鬼不鬼的,瘦弱的可怕,精神数度崩溃。
记得有科学家做过一个研究,那就是把白鼠分成不同的几个组,一组每天给放风,给予足够的食物和水,一组关在笼子里,也给同样的食物和水,一组在前一组的基础上,加上一个黑色的布子完全罩上,给予一定的氧气进入口,一组又在前一组基础上给予更有丰富的营养。最后的结果是,吃着最有营养最豪华的食物的白鼠撞笼自杀,第一组长得最自在最健康,第二组有些许食欲不振,第三组伴有呆滞现象。
由此可见:白鼠和人一样,怕无所事事,怕无聊的只有等待。
所以,最可怕最残忍的惩罚,应该不是劳其身,罚其身,而是没收所有物件,切断所有与外界的关联,放在一个空间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剩下,大脑,可以运作,而没有被缚束的思维,久而久之,也会被一点点凌迟!
好了,我又要从一场监考里解脱了,总算不是无尽等待,又似乎是无穷等待,结束一件事,又开始等待下一件,一件一件,此起彼伏,相互接替。只是,幸亏,是节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