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理论
赵琴正走着,忽听老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赵,等等我!”
赵琴停下脚步:“这么快就说完了?”
老肖气哼哼的喘着粗气。赵琴问:“是什么话,看把你气成这样。”
“都是那个杨庚,把珊珊教坏了!”老肖一字一喘地说。
“杨庚?”赵琴的心里一阵悸动。“杨庚教珊珊什么了?”
“珊珊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哎呀,你怎么了嘛,你都把我弄糊涂了。”
“走,咱们去那个小广场坐坐歇会儿。”老肖觉得两腿发软,不知是被珊珊气的,还是被杨庚气的,还是刚才跑那几步累的。唉!人老了,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啦。
二人找了一条长凳坐下,老肖还呼呼喘着粗气,赵琴一边给他从上到下地拍着前胸一边说:“年纪大了,千万不能动气。知道什么叫生气吗?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声音里充满了温柔和体贴,性格是天生的,但也是可塑的。
似乎是回应赵琴的安抚,老肖握着她的手说:“你不知道,珊珊从前是多懂事的一个孩子,自从跟了杨庚,就一天一天地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她了。唉!”
赵琴不语,老肖接着说:“就在刚才,你出门走了,珊珊硬说你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声,我把门推开给她看,证明你没在门口,她又跑到阳台上看你出没出楼门。”
赵琴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老肖说:“珊珊从前是多阳光的一个孩子,现在,不仅脾气暴躁,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心理还变得这么阴暗。那天她打你,若不是我亲眼看见,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说着又喘息起来。
赵琴说:“这很正常,社会在变,人也在变,这叫与时俱进嘛。”
老肖说:“什么与时俱进,这叫守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守着巫婆会跳神,从珊珊的变化可以推断杨庚这个人的人品有多差,从杨庚的人品可以推断他从前那个老婆的人品也不会有多好。”
赵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呼”地一下涌到脸上,此时如果照照镜子,一定比关云长的脸还红。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刚刚劝人家不要生气,自己却禁不住生起气来:真是没见过这么护犊子的,明明是你自己的女儿不好,却偏偏要怪罪别人;怪怪女婿也就罢了,怎么连人家离婚多年的妻子也牵连进来了?你那个宝贝女儿好也罢,坏出罢,关我什么事呀!
似乎发觉了赵琴的异样,老肖转过头来问:“你怎么了?呀,脸这么红?”说着用手摸了摸:“好热,不是发烧了吧?”
赵琴推开了老肖的手,自己摸了摸滚烫的脸,尽管努力压抑,声音中还是带着不快,说:“没事,可能是犯更年期了。你刚才说杨庚的老婆人品不怎么样,你见过她吗?”
“没有。”
“你听别人说起过她吗?”
“听珊珊说起过。”
“珊珊怎么说?”
“珊珊说,那简直不像个女人,别说温柔了,就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一出口就能把人噎得喘不上气来,她出身农家,一身洗不掉的土气,邋里邋遢的,你说什么样的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女人啊,所以杨庚才和她离婚的。”
赵琴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来了,她问:“肖大哥,如果你遇到了这个女人,你会爱上她吗?”
老肖嗤了一下鼻子说:“白给我都不要!”
“可怜的女人!”赵琴低声呻吟似的说。少许又问:“杨庚当初眼睛瞎了吗,找这样的女人?”
“他当初也是个土鳖呀,从农村出来的,能有什么眼光。”
“那这个姓杨的不是始乱终弃吗?和陈世美也没什么两样。珊珊那么时髦,那么现代,怎么会看上杨庚这个土鳖呢?”
“你还别说,那杨庚还真是个可造之材,在我家珊珊的调教下,杨庚竟也出息的有模有样仪表堂堂的,拿得出手了。和之前相比,那简直是两个人了!”老肖说着竟有些得意洋洋,仿佛杨庚是他调教出来的。
赵琴问:“是珊珊把他调教好了之后才爱上他的,还是先爱上他之后才调教他的?”
老肖稍一迟疑说:“年轻人的事,咱们哪说得清?”
赵琴说:“我认为是你家珊珊不地道,人家两个土鳖过得好好的,她这条美人鱼摇头摆尾地插在中间,由不得那杨庚那个土鳖不动心哪。”
老肖笑了:“小赵你可真幽默,比喻的还挺有意思。”
赵琴可笑不出来,她接着说:“老话说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呢,哪个男人能抗住投怀送抱的女人啊?尤其是珊珊那样的,大美女!”她本想说“狐狸精”的,但碍于老肖的面子,在临出口时作了改动。
老肖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家珊珊勾引杨庚喽?”
赵琴针锋相对:“不是吗?”
老肖有点恼:“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赵琴有点怒:“不然你家珊珊为什么要调教杨庚?他就是土得掉渣和珊珊又有什么关系?”
老肖一时不知说什么,赵琴又说:“她仗着自己的美色横刀夺爱,有没有想过那个可怜的女人,有没有想过那个更可怜的失去父爱的孩子!古语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家珊珊真是道德沦丧,缺德带冒烟!”
老肖被赵琴给骂恼了,噌地站起来,颤抖地指着赵琴:“你!你,”接下来却不该说什么好。虽然赵琴骂的是珊珊,可他是珊珊的父亲啊,这相当于骂他呀。一向柔弱说话都不大声的赵琴,今天这是怎么了,珊珊拆散的又不是她的家,她怒从何来呀?
赵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此来不是向这位老人讨还公道的,不要为了一时口舌之快而误了大事。她迅速调整情绪,压抑下怒气,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赵琴听人说过哭是女人的制胜法宝,果然老肖的恼怒在她的哭声里烟消云散,他拍着赵琴肩头问:“小赵,小赵!怎么了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哭了一会,赵琴接过老肖递来的纸巾,边擦眼泪边说:“对不起,肖大哥,我不是冲你。我是可怜那个土鳖女人,想起了我自己,我知道孤儿寡母日子难过,就忍不住……”没说完,又泣不成声。边哭边说:“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人怎么样了,呜呜呜……”
老肖说:“咳,天下可怜的人太多了,咱们可怜不过来呀。再者说,那个女人也不值得可怜,谁让她没本事,留不住自己的丈夫呢?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杨庚一定是实在受不了她才离开她的。杨庚也说,自从和珊珊在一起,他才知道什么是幸福。真的,一个男人如果遇不上一个好女人,那他这辈子枉为男人。”
赵琴越听越生气,但她不想再理论下去了,这父女俩是一丘之貉。本来,她曾经顾虑报复肖珊珊会伤害到老肖,现在,她的顾虑在他的喋喋不休中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