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一颗脑袋掉在地上,在土里滚了几滚,脑袋上扎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小辫子,脏兮兮的像一根牛尾巴。那连着牛尾巴的脑袋圆滚滚的像个西瓜,西瓜上的五官不甚清楚,被血和泥涂得面目全无。
砍头的刽子手傲慢地收起刀,看着刀刃上的血在阳光下凝固成褐色。他身边的断头尸体兀自跪在地上,像是一个风化的石雕,石雕的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拉的很长很长。
他看了看还在围观的群众,招了招手,说:“谁来埋了这家伙,这是赏钱!”说着,将一袋子钱扔在地上,转身走了。
我看着那颗西瓜脑袋上若隐若现的五官,感觉那颗脑袋还没有死掉。那颗脑袋刚才一定看见了自己跪立不倒的身体,看见了刽子手抱在怀里的大刀,也看见了围观群众惶恐而麻木的脸。我确信这颗脑袋在那么一瞬间也看了我一眼。只是我不明白那颗断了的脑袋为什么那样看我。
这世道这么乱,每天都会有人被杀头。有的人是因为说错了话,有的人是因为说了对的话,有的人死的不明不白,有的人活不明白就死了。
刚才被砍头的那个人是我的哥哥,直到他被砍了脑袋,我才确信他是我哥哥。我说过,我很确信他的脑袋被砍下来之后,他在围观的群众中找寻我,最后,他居然看见了我。他的眼光在我脸上停留了那么一瞬。他一定是想跟我说什么,然而他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当我在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哥哥的尸体,还有他的脑袋已经被几个人拖到南墙根那里掩埋了。地上一道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那轨迹像一条抛物线。一般来说,项上人头被砍后,脖子里的血猛地喷在地上,是一道笔直的射线,这条射线以砍下的脑袋为端点,血点点滴滴地洒向别处……
而我哥哥的血迹却是一条抛物线,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也许其他人的脑袋被砍后,尸体也是随之倒地的缘故。哥哥的尸体却是迎风兀立,仿佛砍下来的那颗脑袋不是他自己的。
今天早上,我去乱世治安处举报了他。因为我还没睡醒的时候,他就来敲了我的门。跟我说他是我的哥哥,他要带我离开这里,我对此感到惶恐。这么乱的世道,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有爹妈的人。现在突然冒出个哥哥,我不知所措。